黄岛爆炸:瞬间与漫长的过去

作者:刘敏

黄岛爆炸:瞬间与漫长的过去0( 位于黄岛区的益和电气集团离输油管道爆炸点很近,厂区遭到严重破坏(摄于11 月24 日) )

爆炸

11月23日午后,舟山岛路街道两边的店铺里都黑洞洞的,没有电灯,像两排黑色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中间的街道。水泥路面裂成一块一块的,街面高高拱起,碎玻璃碴满地都是,街的两边拉着黄色的警戒线。在一家“东北饺子王”饭店斜对面,一辆红色的小轿车左半部被隆起的路面碎石块抬高,前面和左侧的玻璃被砸得稀烂。一个路过的老大爷看我们盯着眼前的景象有点发愣,一抬手指着前面说:“前面才叫惨呢,炸得更厉害。”

老大爷说的前面,是斋堂岛街。这条几百米长的街道向西北延伸到秦皇岛路,交汇处就是爆炸的起点。这条几百米长的街道,已经完全炸开,中间变成了一条深深的污水沟,散发出浓重的臭气。沿着已经不能称为街道的路面往前走,刺鼻的油气味道越来越浓,让人不由自主想要掩住口鼻,暂停呼吸。

22日早晨,吴家姐姐在上学的路上也闻到这股让人极度难受的味儿。她家就在斋堂岛街的北海花园小区,穿过马路往前走一小段,就是她和双胞胎妹妹念书的黄岛区第二中学。“我开始还以为是农药的味道。到了9点多,我在操场上晨跑,闻见气味更浓了。”她的表叔张亮在街尽头往左一点的丽东化工厂上班。几年前他们都从老家陕西来到黄岛,吴家姐妹开始上学,22岁的张亮已经是一名相当熟练的工人了。张亮说那天早上他并没有闻见汽油味儿,只是在进厂门的时候,看到斋堂岛街的路口停着一辆红色的消防车,地面挖了很大的坑,有中石化的工人在现场作业。

这天凌晨3时左右,中石化埋在地底下的输油管道破裂了,工人们正在全力抢修,北边的海面上也围起了围油栏。中石化报告了黄岛区政府及消防、交警部门,但是周围的人们并没有接到疏散的通知。修补管道,本来也是常有的事儿,但他们都没有意识到,斋堂岛街约1000平方米的路面已经被原油污染。

黄岛爆炸:瞬间与漫长的过去1( 黄岛爆炸发生后被毁坏的车辆和路面 )

22日这天,看上去一切平常。

这天对52岁的付玉梅来说,还是快乐的一天。早上她走在回家的路上,还沉浸在喜悦之中。头一天刚刚办完女儿的婚礼,送走了住在东营的父母与弟妹,女儿女婿马上要去云南度蜜月,这个平时做事风风火火的女人终于闲下来了。她遇到了一对电厂的老夫妻,三个人便结伴一起回家,老先生走在前面,付玉梅和老太太跟在后面走。上午10时许,忽然爆炸声轰然响起,眼前的老先生一下子不见了。付玉梅下意识地推开了身边的老太太,自己却被一块预制板砸中了右腿。整个天都昏了下来,砖石横飞,“就像陨石撞击地球,世界末日到了一样”。

黄岛爆炸:瞬间与漫长的过去2( 11 月23 日,爆炸使部分原油泄漏入海,工作人员正在进行油污处理 )

吴家姐姐正在教室上课,巨大的爆裂声传来,震得教学楼都在颤动。她和同学赶紧跑出来,见全校的老师同学都聚集在楼前的操场上,闹嚷嚷的一片。在人堆里怎么也找不到不在一个班里上课的妹妹,她只好又跟着同学一直跑出斋堂岛街。路上人们纷纷传言,是丽东化工厂发生了爆炸,她立马想起了在工厂工作的表叔,可身边却没有电话能够联系到他。

10点20分左右张亮正和父亲一起在工厂的后院下料。父亲因为接到新的安装任务,便和另外几个工友一起往工厂北边走去。“我就早离开了一分钟。不到一分钟,我就听到爆炸声,赶紧往回跑去找他。”张亮父亲说。周围的一切瞬间被炸飞起来,尘土遮天蔽日,张亮赶紧和几个同事一起往外跑。“但一块飞起来的大石头砸到我的左腿,我一下子就倒了,没法跑。好在爆炸已经停止了,我就只能躺在那里,看着周围一切都变形了。大约半个小时吧,我爸和几个工友把我送上了救护车。但是那边路已经炸坏了,救护车开了一小半就走不动了,我爸他们用担架把我抬到了第二医院。”

黄岛爆炸:瞬间与漫长的过去3( 11 月24 日,黄岛爆炸现场的搜救工作仍在紧张进行中。发生燃爆的部分区段情况复杂且尚存可燃气体,影响清理进度 )

清醒过来,付玉梅自己扒开脸上厚厚的一层土,摸出手机打电话让丈夫快来救她。然后她解下脖子上的围巾,拴住已经血肉模糊的右腿,随即想起来应该要告诉丈夫具体的位置。然而第二个电话已经打不通了。付玉梅丈夫正在家里,平时只要步行10分钟的路此时已经面目全非,他在小区里拦下一辆好心的私家车,绕了很大一圈才来到斋堂岛街上,在哭喊声和混乱的砖石中来回搜索,终于找到了裹挟在灰尘中的妻子。私家车主把他们拉到黄岛中医院,可整个医院都因爆炸停电了,那位仗义的车主又马上带着他们向青岛大学附属医院黄岛分院奔去。在这段10公里的路程中,此前还清醒的付玉梅渐渐失去意识,被绑住的伤口流血不止,等到了医院,血压已经降到了50。

老季的发电车在那天阴差阳错地派上了大用场。他不是黄岛居民,22日一大早,他跟着发电车到了这里。当天某影视城的音乐节要在这里彩排,黄岛没有发电车,老季所在的青岛供电公司派了一辆500千瓦的发电车去做备用电。“我们插头都接上了,影视城午饭都给我们准备好了,还没吃呢,刚才接待我们的员工打电话,说化工厂爆炸了,赶紧跑吧,她来不及通知我们,自己先走了。”公司领导这时候也开始找老季,让他做好应急供电准备。“主任说,如果真闻到化学泄漏的味儿了,那也别管供电了,赶紧往回跑。”

黄岛爆炸:瞬间与漫长的过去4( 11月23日,在爆炸中受伤的人员正在医院接受治疗 )

车上开着收音机,老季听说不是化工厂,于是放了心,便往爆炸的地方赶去。开到舟山岛路,二三十厘米厚的沥青混凝土层已经被拱开,越往里开,路面的破损越严重。等看见斋堂岛街,面前已经变成了一条六七米宽的河——覆盖污水暗涵的路面被彻底掀开,飞溅的碎石和砖块都落在管道两边。一片废墟中发电车毫无用武之地,老季又接到命令,去最近的黄岛中医院保证供电。硕大的供电车花了快半小时才在遍地破碎中调了头,一路跌跌撞撞地开到黄岛中医院,发现这里早已运来了大批死难者和重伤员,医院在爆炸中停电,自备150千瓦的发电机已经发烫了。老季500千瓦的供电车变成了中医院唯一的供电源。

死伤者

付玉梅再次醒来时,右小腿已经被截肢。恢复意识的付玉梅常常眼神发直,爆炸一刻的回忆挥散不去,她反复说,当时如果自己不出门就好了。这个刚刚晋升为岳母的母亲,现在只能躺在床上看着女儿女婿——两个年轻人取消了机票,穿着新婚的一身红赶到病房。从幸福的顶峰跌落至灾难的深渊,对于这个大家庭里的所有人,不到24小时。

直到晚上,吴家姐姐才终于联系到家人,得知妹妹在爆炸时径直跑回了家,父母当时都在家里,很幸运地没有出事。但是表叔张亮却伤了左腿,从第二医院转到了青大附院黄岛分院。第二天两姐妹和母亲朱建英一起去医院看他。张亮安静地躺着,他妈妈陈安会坐在床头给他剪指甲。朱建英告诉我们,她家的房子是去年才刚买的。“都是为了孩子上学,因为没有房产证入不了学。我们来这边打工,辛辛苦苦挣钱,还是贷了款才买的,谁能想到不到一年就这样了?”朱建英跟陌生人说话的时候有点怯怯的,淳朴的脸上总是带着一点笑意,即便是说起目前情形也是如此,但她不时看向两个孩子的眼光却充满忧愁。她们一家人现在住在政府安排的宾馆里,“也不知道房子坏了要怎么修,政府会不会管”。朱建英的房子去年买的时候5000多元一平方米,比起青岛市区早已过万的房价,自然算便宜的,但是她现在却担心着,以后如果想卖,恐怕连5000多元一平方米的价格也卖不出去了。张亮一直躺着没怎么说话,这时听到表姐这么说,突然道:“等我好了以后,就回老家去,不再继续待在这边了。”

也住在这家医院的小杨同样伤了腿。他在离爆炸点很近的益和电气集团上班,如今他的右手和右腿都缠着厚厚的绷带。守在儿子旁边的小杨妈妈一提起来,眼里就转着泪花。“好大一个窟窿,伤得很重。”沉默了一会儿,她又说,“他本来不会受伤的,他是去救他同事。”小杨去救的同事,是一个23岁的孕妇,已经怀孕8个月。小杨同一个车间的同事告诉我们,他俩不在一起工作,平时并不是很熟悉。爆炸发生在工厂的西门,当时大部分同事都往东门跑去。小杨看到孕妇被砸中了,赶紧过去背着她跑出来,结果他自己也被砸伤了。然而不幸的是,孕妇最终没有抢救过来。“我背她出去的时候,心里想就算孩子保不住了,大人应该没事的,没有想到,最后大人小孩都没有抢救过来。”斜靠在病床上,小杨的目光口中喃喃自语般反复说着,“那么多人都跑出去了,为什么就偏偏伤到一个孕妇呢?两条命啊。”旁边探望的人好像无言以对,只好勉强安慰道:“那你还算幸运的。”他轻轻地摇头,半晌后说:“幸不幸运,不是靠谁活着谁死了来判断的。”

走出医院,朱建英说她要回家里去看看。然而她也不知道要看什么。北海花园小区是爆炸中损毁最严重的小区,居民现在都已经搬出,住在统一的安置点,大面积的停水、停电还没有恢复,楼里面空无一人。回到斋堂岛街上,全是土石、砖头、树枝。一棵被拦腰截断的树干和旁边一根只剩下1/3左右的电线杆并排立着,电线杆子上还贴着一张红底黑字的“囍”字,灰暗的天色和凌乱的现场下显得格外触目。断裂的水泥板中钢筋一条条地裸露着,一条条的电线也到处缠绕着,在半空中,在地面上。小区楼房墙面全覆盖黑色的油污。路的尽头,中石化之前派出参与管道泄露维修的红色消防车侧翻在地,起重机和挖掘机发出隆隆的响声,混合在现场指挥救援人员的哨音和喊话声里。

最惹眼的还是停在路边的车,一辆绿色的大巴顶上压着好几块水泥板,车顶下陷,压弯了里面的座椅靠背。而另两辆黑色的小轿车上面覆满了灰土,车身四分五裂。还有一辆车完全翻了过来,被砸得扁扁的,厚度大约变成了原来的三分之一。粗略一数,在这条街上至少有20辆车。据说路边所有受损车辆均需找到车主以后,与保险公司联系方可移动。然而这些车的主人,或许已经在这场灾难中丧生。又或者,当他们来到那些车牌已不知所终、车身已经完全破坏的车辆面前,也不能辨认出来。

傍晚时分我们见到了老季。他已经在中医院守了一天一夜,晚上就睡在驾驶室里,“幸亏出门多穿了件棉马甲,后半夜实在太冷了”。供电车停在中医院院内,旁边就是停尸房,一批一批的尸体送到这里,简陋地停在所有能停放的地面上。焦急的家属带着最后的绝望赶到这里,在血迹和破碎中寻找亲人。现场的几位黑龙江籍黄岛居民告诉我们,他们的妹妹和妹夫在爆炸中遇难了。家人们当时纷纷逃离黄岛,互相联系时才发现这两个人都没了音信,最后他们站在停尸房中打电话,听见身边铃声响起,才找到已经面目全非的亲人。

黄岛下起了越来越大的雨。停尸房前站了三层黑压压的警察,旁边是沉默的家属,少有人打伞。不时有号哭的亲人从房子中瘫软地出来,被家人架着搀扶离开。距离爆炸已经过了30多个小时,留下的遇难者遗体只做了简单的覆盖,大块的冰块刚刚运到门口,以作防腐之用。老季告诉我们,白天聚集的家属更多,大部分遗体已经陆续认领转运到殡仪馆。在小楼侧面一人宽的过道中,伴随着哭声,有橘色的火光不停闪烁。“都是亲属在那儿烧纸,遗体运走之前不得送他们上路么。”

天色完全暗透了。从马路上看出去,各个方向都是一片漆黑,冬雨中气温骤降,在越来越深的夜色中,那一条狭窄的火光,竟成了唯一的暖色。

发展

作为青岛的市辖区,黄岛看上去更像一块飞地,这个与青岛主城区隔胶州湾相望的半岛,过去最近的走法是靠40分钟的轮渡,在2011年7.8公里的胶州湾海底隧道修通后,两边的来往才顺畅起来。

跟以历史古建筑出名的青岛完全不同,黄岛的发展主要在近30年之间。1984年10月,国务院在黄岛区设立青岛经济技术开发区,在当地人回忆中,这里过去就是知名的油港码头,70年代胜利油田建设公司就建设了联通东营至青岛的“东黄线”。在黄岛成为开发区后的1985年,输油量是东黄线二倍的东黄复线开始修建。这条全长248.52公里、获得过国家级优秀工程设计金奖的输油管道,是当时我国建设的第一条自动化输油管道,于1986年7月开始投入使用。

从1998年开始,来自阿曼、沙特、科威特、伊拉克及阿联酋等国的进口原油从黄岛上岸,通过东黄复线实行常温输送,从黄岛油库经昌邑站、寿光站和广饶站,最后到达齐鲁石化,广饶至东营段则停输封存。1999年起,沧州、洛阳、济南炼厂等单位的进口原油也在黄岛上岸,通过东黄复线输送。而为齐鲁石化输送的是高含硫原油,为沧州炼厂等单位输送的是低含硫原油,不能进行混输,只能顺序输送。这种方法可以使长输管道最大限度地满负荷运行,增加管道所属企业的经济效益。

在田学滨的记忆中,黄岛一直以来也只是个油港码头。作为山东省科学院海洋仪器研究所的员工,田学滨退休前经常上黄岛为码头调试气象仪、风速仪。“那时海边除了一些大油罐,别的什么都没有。”参与过东黄复线建设的石油储运专家、中国石油大学教授严大凡也记得,管线从农田下方穿过,当时的黄岛沿海还是一片荒凉。而随着经济技术开发区不断繁荣扩大,黄岛也加快了城镇化建设,比起对岸的青岛市区,这里有更多廉价的地皮。知名企业不断进驻,医院、学校等配套设施也在逐步完善。靠近轮渡码头的这片区域渐渐变成了中心城区,过去的农田,渐渐被新楼盘和柏油马路抹去。

2004年,刚刚退休田学滨开办了一家科技公司,继续销售航海测量仪器。因为黄岛的物价、房价都要比青岛市区便宜,他在灵山岛街的圣海山庄以2130元/平方米的价格买了一间200多平方米的跃层期房,供公司商住两用。

买房时,开发商告诉田学滨,北侧的滩涂正在围海造田,以后会建成沿海公园,这让田学滨对未来的晚年生活十分憧憬。同样满意于黄岛环境的还有几条街外的付玉梅,她每年夏天都把父母和妹妹接过来消夏。父亲过去在北海舰队服役,早就了解黄岛宜人的风景,去金沙滩等景区游玩,是一家人每年固定的愉快经历。

但等到2006年入住时,田学滨发现,说好的沿海公园早已布满了石化储罐——丽东化工变成了新邻居,窗外不再是想象中开阔的海岸线,而是一大片热气腾腾的烟囱。紧接着,2009年,小区旁又建立起青岛龙泽燃气有限公司液化石油气项目。“他们在地下打150米深的井,用地下水做封堵,把燃气引过来储存,这一旦爆炸了就跟地震一样。”龙泽建厂时,放炮打地基让小区60多户居民的房屋不同程度震动受损,居民给山东省环保局索要龙泽公司的环评文件,结果是没有。

田学滨开始加入小区居民上访的队伍,变成了主要牵头人之一,他说:“我们要求解决黄岛老城区居民区与化工区混杂的情况,我们和化工企业二选一,如果留化工企业,那必须解决我们居民的搬迁问题。”但田学滨得到的答复始终是一种,各级接待人员都告诉他,这些石化产业都有精密的仪器,高科技的先进检测手段,24小时监控,绝对不会出现问题。

在这种环境下,付玉梅的同事开始纷纷搬离小区,楼上楼下渐渐替换成了外来的陌生面孔。付玉梅的女儿去年买房时原本打算离父母近一点,但出于安全考虑,还是把房子买在了近20公里开外的灵山卫,驾车单程就要半个小时。她的妹妹告诉我们,这几年来黄岛时,他们已经不去海边的姐姐家住,而是去离化工厂更远的内陆住宾馆。付玉梅也安排好了退路,丈夫老家在胶州,他们在那里新买了一套房子,等到丈夫从电厂退休,就搬过去定居。

田学滨的举报持续了两年,从2010年开始,当年跟他一起去上访的三个老伙伴两个卖掉了房子,一个搬回了青岛市区。危险早被意识到,可此次爆炸声响起,所有人都惊慌地呼叫丽东化工厂爆炸了,然而官方通报是1987年修建的东黄复线漏油导致爆燃。更危险的是,危险还不在人们预计之中。

土地

按照青岛市委宣传部11月22日16时发布的消息,爆炸的初步原因分析是“管线漏油进入市政管网,导致爆燃发生”。一位石油储运从业人员告诉我们,输油管线的泄露并不罕见,一种是管线沿线的老百姓偷油打洞,另一种是油品变质或者管壁腐蚀导致漏油。泄露处理起来也并不难。“修补漏油管线有一套完整的操作规范,上下游阀门切断,回收管道中的好油,用吸油毡等吸干净残留油,把管道内石油的燃点、爆点降到最低,管道两头都放置好阻火器,这时候开始动火焊接。”

当时参与抢修的中石化管道储运公司潍坊输油处副处长邢玉庆是最接近首发爆炸点的幸存者,他回忆当天10点10分时,漏油处已经清理干净,只需要更换一截管道。现在已经不得而知的是,那些按照往日应急预案施工的工人们,当时是否发现石油早已经流入附近的污水沟,进入了斋堂岛街、刘公岛街、舟山岛路,弥漫在地下污水沟中的石油在7个小时中渐渐挥发,油气混合物填满了整个沟渠,达到了爆燃点。而当未知的火源靠近,迅猛的爆炸掀开了整整3500米长的路面,吞噬了几乎所有的维修工人。

23日新闻发布会市委副秘书长郭继山称,在连接几个爆炸点的刘公岛路下面,各种成品油、半成品油和市政管线共计有11条。这些输油压力管线建设在先,后期建设的马路、污水暗涵与输油管交错时,深埋于地下的油管部分悬空穿过暗涵,暴露在污水之上。

中国石油大学严大凡教授告诉本刊记者,按照《输油管道工程设计规范》和《石油天然气工程设计防火规范》等规范要求,原油管道与城镇居民点或独立的人群密集的房屋的距离不宜小于15米,与工厂的距离不宜小于20米,管道中心距公路用地范围边界不宜小于10米,三级及以下公路不宜小于5米。“像输油管道从涵洞上方穿过,这是绝对不允许的。”

在国内城市建设中,市政建设与输油管道发生冲突并不少见,严大凡介绍,这种情况需要当地政府和管道所属企业双方协调合作。“如果管道是原来建好的,后来建设其他管线,也应该严格遵照工程设计规范,政府做城镇建设时应当跟油气管道的企业联系,各种设计做完之后,应该由国家或者地方安全局进行评审。中石化当然也应该了解管线周围后续出了什么变化,应该主动让对方注意自己的管线。这次事故不是单方面的,双方都有责任。”

事故后双方是否真正分析过爆燃问题的关键疏漏,至今不得而知。无论是青岛大学附属医院黄岛分院的病人、黄岛中医院的遇难者家属,所有人都认为这次事故是一次彻头彻尾的人祸。当我们几次前往爆炸现场时,遇见所有的东北籍出租车司机都会惊讶地发问:“你们怎么还敢去那种地方?”田学滨现在最期待的,是政府赶紧解决他们的搬迁,“用货币或房屋补偿,赶快让我们逃到‘解放区’吧!”(文 / 刘敏 周翔) 黄岛新楼盘黄岛房价漫长爆炸过去黄岛张亮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