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纳·赫尔佐格 (Werner Herzog,1942~ )

作者:三联生活周刊

沃纳·赫尔佐格 (Werner Herzog,1942~ )0( 沃纳·赫尔佐格 )

《生命的标记》(Lebenszeichen,1968)是赫尔佐格的长片处女作,却已足见讲故事者的自信。在希腊小岛上疗伤的士兵,被隔绝的环境以及乖戾的原住民逼疯了,他试图杀死妻子,用火药库里的炸药威胁整座小岛,直到援兵前来逮捕他,人们才知道疯狂的士兵在做一件美丽的事情——把火药变成漫天烂漫的烟火。就此,赫尔佐格式的“反英雄”人物得以确立,他们孤立、危险却心存美好。1971年的《寂静与黑暗之地》(Land of Silence and Darkness)记录了10岁起便又聋又瞎的老妇芬妮·斯陶宾格的生活,纪实影像自然、直白、冷酷得不及闪躲,却传递出残障人群最隐秘而不为人知的孤寂与苦楚。电影里,芬妮总是热切地拉着同伴的手,她说:“当你放开我的手,我和你就像分隔千里。”至今,这是世界电影史上最经典的纪录片之一。

1972年的《天谴》(又名《阿基尔,上帝的愤怒》,Aguirre,der Zorn Gottes)是赫尔佐格首次和克劳斯·金斯基(Klaus Kinski)合作,也是赫尔佐格走向国际影坛的突破之作。讲述狂热的西班牙征服者,乘着竹筏顺流而下寻找黄金国却最终走向了毁灭的故事。电影原声由德国前卫摇滚乐队Popol Vuh制作,乐音令人敬畏、不安,甚至无法抵抗,在此之后,这支摇滚乐队成为赫尔佐格相当一部分作品的电影原声作者。西方评论界惊呼梦呓般的人类文明史诗诞生,甚至1979年弗朗西斯·福特·科波拉(Francis Ford Coppola)的电影《现代启示录》里许多视觉影像与《天谴》惊人地相似,科波拉自己也承认:“《阿基尔》以其不可思议的隐喻对我产生了强烈影响,如果我不提到它那就是不负责任。”

赫尔佐格则回忆《天谴》完全是“在狂乱的状态中”写下的剧本,仅用了两天半时间。大部分手稿是在一次与他的足球队200英里的巴士旅行中完成的,因为队友们总在赢了比赛后喝个烂醉,就有人把秽物呕吐在几页手稿上,他将它们丢出窗外,后来也记不起在这几页上写了什么。赫尔佐格只是对故事怀着朴素的虔诚,他厌恶结构、情节一类的故事伎俩,也坚决反对视听语言的唯美雕琢。他说:“要做一名中世纪的工匠,默默打造自己的作品。”

当然,嘈杂的世界并不一定留给赫尔佐格太多沉默的机会。1970年,因为那一部描述侏儒接管救济院的影片,赫尔佐格被欧洲的文化左派们批评为法西斯主义,那时起他的回应已不带有丝毫妥协,他说:“我不鼓吹不可避免的世界革命,但我所做的是讽刺。”不久,《天谴》剧组又传出金斯基如何在赫尔佐格的枪口下完成表演的新闻(很久后赫尔佐格才澄清这个谣传,他说,开枪只是剧组发生混乱时自己的口头警告)。更使得世人错愕难解的是,赫尔佐格的每一部电影都类似一场疯人的冒险,《天谴》的摄制在秘鲁亚马孙河流域进行,整个剧组要翻越大山、穿越荆棘以打开通往各丛林外景地的道路,甚至用土著人制成的木筏在险恶的激流中漂流。拍摄《陆上行舟》(Fitzcarraldo,1982)时,剧组人员和电影故事中的主人公一样完成了在南美热带雨林里拖一条大船翻山越岭的狂人之举,又因此传出赫尔佐格当时不惜以剧组工作人员的生命为代价完成电影的传闻。

赫尔佐格显然没有想过为非议收敛自己的言行,输了一个小赌,他真的坐下来吃掉了一只自己的鞋子,并因此拍成了纪录片《赫尔佐格吃他的鞋》(Werner Herzog Eats His Shoe,1980)。

沃纳·赫尔佐格 (Werner Herzog,1942~ )1( 赫尔佐格作品:电影《天谴》剧照 )

1942年,赫尔佐格出生在巴伐利亚州最大的城市慕尼黑,就在他出生几天后,一颗炸弹炸毁了他家房屋,赫尔佐格和他的几个兄弟被母亲带到了德奥边境的闭塞小城扎赫兰,他形容战后的童年是最美好的时光——没有父亲管教,也没有规矩可循,“从零开始创造一切”。而赫尔佐格的母亲这样形容幼年的赫尔佐格:“在学校的时候,维尔纳什么也不学。他从来不读该读的书,他不学习,看起来他好像从不知道那些应该知道的东西,但事实上,他知道所有的一切。他有非凡的感悟力,即使听到一个很轻微的声音,10年后他还能清晰地记得,他可以谈论它,还可能会用某种方式使用它。但他完全不能解释任何事情,那不是他的天性,所有的东西都融入他的内心,通过他再表达出来时,就被他改变了。”

17岁遭制片商拒绝,冒没有资金的风险成立了自己的制片公司,正如身为战后儿童所习惯且享受的那种“从零开始”,赫尔佐格和他的电影以激越的反叛者之姿脱颖而出,他说:“电影不是文人的艺术,电影是文盲的艺术。”

赫尔佐格显然是与他的角色共享着那个“强人”的世界,智慧、自信、独立,还有天真自在的心性,自始至终保持着“征服死亡与孤独的狂喜”,打破以“虚弱的意识形态为支撑”的西方现有文明的假象。赫尔佐格的拥趸们愿意将赫尔佐格和他的电影,归为从贝多芬到尼采的“超人”的力量,德意志民族最令人产生敬意的部分。(李东然)(文 / 三联生活周刊) 天谴Herzog赫尔佐格沃纳1942Wern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