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瓦茨 (Sasha Waltz,1963~ )
作者:三联生活周刊( 瓦茨 )
人们都乐于称萨莎·瓦茨是皮娜·鲍什的传人,其实她23岁在纽约进修的时候才第一次看到皮娜的作品。彼时她更感兴趣的其实是美国后现代舞蹈,即默斯·肯宁汉之后的一切新发展。家庭提供给她的艺术熏陶相当多元,父亲是建筑师,设计了一家人居住的房子,母亲在画廊工作,家里有一个房间被用作展厅,专门展示绘画、珠宝和手工艺品。直到16岁,她才下定决心要以舞蹈为业,接受舞蹈教育的主要地点是阿姆斯特丹和纽约。
不过她童年时代的舞蹈老师瓦尔特劳德·科恩哈斯的确是玛丽·魏格曼的学生。年幼的她已经注意到老师教授的内容与传统芭蕾的不同,以及老师家里有第一批研究皮娜的书籍收藏。她不愿意给自己贴上“表现主义舞蹈”的标签,理由是这一传统于她已成为空气一样的存在。她认为自己的作品比表现主义舞蹈多一些叙事性,应用了后现代舞蹈表达上的一些严格的抽象形式,又融合了皮娜的舞蹈剧场的元素,从而呈现出一种美德风格的奇特结合。
1993年,萨莎·瓦茨定居柏林,此时“冷战”结束,柏林墙已倒,东西德开始统一。“冷战”时期,德意志作为一个联邦国家,整体呈现一个“去中心化”的发展态势,不同城市和地区的发展风格迥异,德国人甚至拒绝“德国舞蹈”这样一个统一的称呼。在柏林,舞蹈的发展尤其受到东西对立的意识形态的影响,东柏林和西柏林有着不同的审美习惯和价值观,西德有一群欣赏现代舞的固定观众,东德却几乎没有,于是统一后西德的舞蹈资源便经历了一个“稀释”的过程。与此同时,东西德统一后,出现了两套剧院、歌剧院、芭蕾舞团的系统,制度上如何融合是一个对各自的特长妥协和让步的痛苦过程。然而,萨莎·瓦茨充分利用了柏林统一过程中出现的空白飞地,她先是选择在东柏林波西米亚区落脚,之后不断积攒实力,恰逢地盘不够大、施展不开手脚的时候,1999年她被任命为柏林列宁广场剧院的四个艺术总监之一,一举从东柏林进驻西柏林。列宁广场剧院传统上是一座戏剧剧院,萨莎作为一位编舞家,被请来与戏剧总监平起平坐,可谓其在德国表演艺术领域影响力的重要扩张。
2000年,她推出了上任后的首部作品《身体》(K?rper),一举成名,获得的海外演出邀请比皮娜·鲍什还要多,其后继续发展为“身体三部曲”,迄今为止仍然是她最重要的代表作。这部作品一改她上世纪90年代早期幽默、滑稽、带点感伤腔调的风格,毕竟,为欢乐而舞从来不是德国人的长项,从某种程度上说,萨莎继承了皮娜对待身体的暴虐态度:舞者的身体近乎被丢弃一样的滑进舞台,惨白的人体被塞进玻璃柜里,空间如此狭小以至于舞者身体被压得扁平,不得不蜷缩扭曲着,胳臂和大腿互相交叉重叠才能移动,观者甚至都注意不到舞者的半裸,因为裸露的皮肤毫无性诱惑,而是作为舞台道具,被揪着(脖子、乳房、肚皮)把人在地板上拖来拖去。舞台上没有任何装饰,除了一堵高35英尺的黑色巨墙,从正中分割舞台,似乎把两个世界隔绝开来,舞者在墙上写粉笔字,蹲在地上画把自己圈禁在其内的圆圈。有人从中看出了大屠杀造成的心理创伤,“这部作品集中注视身体,并有意识地处理了犹太人和德国人的身体景象,舞蹈的表达是抽象的,因此可以开放解读”。对萨莎来说,这种注视越用力,身体的意义就变得越模糊,舞作结尾,一名女舞者和一名男舞者隔着一块玻璃彼此凝视,光线映照下,两张不同性别的脸的影像开始融合而几乎无法单独辨认。
《身体》在纽约首演的地点是当年皮娜演出的同一处场地,相隔将近20年,却收获了完全不同的反应。在美国人眼里,萨莎作品的议题比皮娜要轻松中立许多,不再那么原始、粗粝、压抑和极端化,因此他们可以专心欣赏德国人在技术上经过深思熟虑的精准巧妙。这个特点可说是德国这个国家的骄傲:无论做什么,都是激情和智性的融合,表面上看起来或许是率性而为,实际上逻辑绝不错乱。(黑麦)(文 / 三联生活周刊) 萨莎Sasha1963艺术瓦茨舞蹈Walt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