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羊腿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所在的这个城市，每到深夜，总有那些美食大V们，在微博里大肆叫嚣，吃烤羊腿吧。羊腿在天空飞着，还吱吱地冒着油。朝天宫西路，那里的美食打包出击，有龙虾，有田螺，重口味得不行。

花样再多，再怎么挑拨人的味蕾，气氛再深夜，那也是变复杂了。哪像以前，一个小摊前，几个人围坐一团，老板也不张罗，只在炉前一边烤着一边吆喝着。一个托盘里几十串羊肉串，一扎啤酒，吃完喝完闹完后各行其路，绝不拖泥带水。而现在，羊肉串升级了，图片上的羊腿仍作矜持状，就算是身体在冒油，也是一副端庄样地安居在托盘里，而且还用一层锡纸包裹着。事后究竟如何一败涂地，博主们却鲜少有展示。前戏如此隆重诱人，谁还在意那事后的潦草呢？边吃边刷微博，有直播有互动，等于做了一次点对点的广告。

说到底还是微博里有江湖。那背后有人情，要卖面子，别人作秀，你权当去捧个场——再不济，在微博里跟帖评论呀，煽煽风点点火。美食大V们的地位却是一天天巩固起来了。于是，在一个燠热的夏夜，我们两三个人决定前往。碰了头打了车，继续在微博里勾搭，明明人就坐对面，非要在微博里挑逗，捎带着打情骂俏。那些暧昧的话，真真假假的，在夏天的夜色里，没人把它当真的。

到了目的地，发现有正规的门头，绝不是一个路边小摊。老板像是在道上混的，背后留着一条马尾辫，瘦削刚劲豪气，眼睛里不笑时有点凌厉，和这深夜的气氛极其吻合：潮湿，迷离，混合，蠢动。一个小摊子再怎么搬到堂屋，身上也总留有一点深夜大排档的影子的。

老板深谙人心，有免费的Wi-Fi可以使用。密码也是有的，但绝不是简单的一二三四五，那种纯粹的数字组合是机械的，绝无延展意义。这时候，你可以想象一下这个场景。

你问老板，你家Wi-Fi密码是多少呀？梳着马毛辫的老板站在灯影里含着笑，你猜呢？猜什么猜，这哪猜得到？你快告诉我。你猜呢。老板不像是在开玩笑了，但就是不揭晓答案。

老板你这人怎么这么啰嗦，我不高兴猜。老板终于又点拨了一下，你输一下“你猜呢”的全拼，心满意足地退下。

一个身穿Prada背着LV包，从一辆Smart车上走下来的女人优雅亮相，立刻让这深夜小店变得逼仄起来，所有的人都给调动了起来。她像一不小心冒犯闯进了别人的地盘，却浑然不知。那些老板的伙计倒好像突然意识到是自己走了光，大气不敢出一口地赶快拾掇起来。

蚊香片点上，一杯蓝苺汁呈上，龙虾也给你配了塑料手套：小姐，你且慢用。 羊腿深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