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马斯克的符号意义
作者:蒲实( 2010年6月29日,Tesla Motors公司在纳斯达克上市,埃隆·马斯克(右二)与公司员工共同见证这一时刻
)
当美国总统奥巴马说,要“让美国成为新增就业和制造业的磁场”,“确保下一场制造业革命发生在美国”时,硅谷工业实业家马斯克应运而生,成为新时代的象征符号。
20世纪20年代,美元凭借着美国强大的工业实力,登上历史舞台。1918年,美国工业产值840亿美元,黄金储备占全球总量59%,贸易量占39.2%。美元取代英镑,已是历史之势。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美国的国内生产总值占到全球生产总值48%,世界产品差不多一半为美国制造,布雷顿森林体系正式确立了美元的霸主地位。当欧洲还在两次世界大战的伤痛中挣扎时,美国城市欣欣向荣,人们尽情消费、派对舞会、购买汽车、收藏私酿名酒、炒作股票,享受着美国最鼎盛的繁华。向欧洲十几个国家贷款16亿美元的“马歇尔计划”,标志着美元的巅峰状态。
20世纪60年代,花费2500多亿美元、陷入越南战争泥潭的美国,第一次经历了美元霸权由盛转衰。当时,以法国总统戴高乐为首,欧洲向美元地位发起了挑战,要求把美元兑换为黄金。财政赤字累计高达1500亿美元的美国,于是不得不在尼克松时代终结了美元的金本位制。与此同时,自上世纪60年代末70年代初开始,随着西方主要经济体工业化进程的完成,金融资本开始崛起,并支配了产业资本,成为现代经济的核心——通过信贷和投机,金融比实业赚钱更快更多,工业资本纷纷逐渐转向金融资本:经济关系金融化,社会资产金融资产化,融资非中介化。里根与撒切尔的去监管时代,金融衍生品市场急速扩大,金融资本进一步脱离产业资本,虚拟经济规模不断长,证券化率不断提高,风险也不断积累。
于是美元以一种新的方式重新占据了食物链顶端:美国成为信贷驱动的消费大国,开始铸币者的狂欢。它开动印钞机,印刷货币,发行国债,累积债务,输出资本,为全球创造了非常积极的财政政策,在刀刃上寻求着平衡。从“冷战”、海湾战争到反恐战争,美元再也不需要财政纪律,只需星球大战式的财政刺激和格林斯潘式的货币扩张。美国就像刷着一张永不透支的信用卡,只需为世界提供美元流动性,便可让国外的债权人为其所有债务买单。在美元本位制下,发行货币的担保不再是黄金,而是美国政府的信用。20世纪70年代以来,没有足够的商品和资本输出相抵对冲的美国政府通过向国外借债以保证美元的信用,国外企业通过贸易得到的美元又通过央行再贷给美国,回流到美国。在这个循环里,不再是消费导致债务,而是债务促进消费。在这个信用货币体系下,世界上劳动力廉价的生产国维持着财政收支账户“痛苦的平衡”,而像中东产油国这样的资源国家则成为支撑美元世界循环的基石。这个全球化分工体系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叫作全球化。
有一位美国经济学家看到了作为国际储备货币的美元内在不可调和的两难困境,他的名字叫特里芬。在著名的“特里芬难题”中,他提出:美元若要保持币值稳定,就必须保持流通数量稳定,但这会抑制全球贸易和经济增长;若美元以逆差方式向各国提供充足的外汇储备,则将导致美元贬值。也就是说,若维持全球贸易体系的平衡,美国将长期逆差,最终撼动美元的世界货币地位。然而,这一矛盾被20世纪90年代由硅谷发端的IT技术繁荣所掩盖。信息时代的到来使美国劳动生产率突飞猛进地上升,支撑了美元重新走强。上世纪90年代以来,美国的技术力量远远超过当时的欧洲和日本,克林顿政府极好地控制了财政赤字,甚至留给小布什政府巨额的财政盈余。1991到2001年10年间,美国进入了历史上最长的经济扩张期,重新夺回世界商品第一大出口国的交椅,美国GDP占到世界比重的32.5%,重新回到全球经济强国的霸主地位,美元10年走强。熊彼特所说的资本主义的“创造性破坏”,似乎打破了美元的内在矛盾规律。
( 埃隆·马斯克在南非购置的豪宅 )
紧接着却是IT泡沫的破灭,然后是“9·11”,是在伊拉克与阿富汗的两场消耗巨大的反恐战争。以房地产为增长引擎的新一轮经济增长,与信贷消费的狂欢结合在一起。没有了技术带来的“创造性破坏”,美国经济与美元回到了上世纪60年代所开启的金融独大和消费时代。到席卷世界的房地产次贷危机发生的2007年6月,全球GDP大概为60万亿美元,而全球金融衍生品的名义总价值已达到600万亿美元,仅仅是直接导致次贷危机的信用违约互换(CDS)就达到了62万亿美元。虚拟金融早已脱离甚至掏空了实体经济。
2008年世界金融危机后,美元再次衰败。“主街”(Main Street,指美国的制造业)控诉华尔街(Wall Street,指美国的金融业),失业的美国大众控诉富得流油的金融家,工业产业资本与金融资本的矛盾空前突出。曾经,美国制造了全世界约40%的产品,而今,却仅为18%。美国领头的“全球化”,推动以追求利润为目标的跨国公司走向全球,在外包制造与服务、迁出工厂、享受信贷消费狂欢的同时,却导致了国内制造业的萎缩。物极必反。经历了由美国开始的全球经济衰退后,反全球化逐渐成为趋势。更为根本的是,美元的信用开始动摇。当经济版图从一家独大走向群雄逐鹿,当国际贸易联系起全球大市场,当国际资本可以通过互联网跨越国境时,世界的中心变得更加分散,单个国家再难以左右货币的信用保证。而若无科技创新推动的美国经济,将如何重现两次世界大战之间和上世纪90年代的辉煌?
于是,美国就不断需要像乔布斯这样的符号,现在,马斯克继乔布斯之后,又成为美国新符号。他是实业家,他在互联网巅峰时代积累的资本没有像别的大多数硅谷新贵那样转化为金融资本,而是踏踏实实地从事工业制造;他是创想家,他在新能源、汽车和航空航天领域颠覆性的创想力,让洛克菲勒时代、福特时代、星球大战时代的辉煌再次若隐若现地浮现。这个南非来的第一代移民代表了原初的美国创业精神,而他的壮举无一不在进一步拓宽资本主义的空间,积攒着“创造性破坏”的巨大能量。历史的每一次制造业和工业革命,无不以新式能源为引擎,而他所涉足的领域,最具这样的潜质:“确保下一次制造业革命发生在美国。”而同样重要的是,他强大的意志和个人化的传奇,都在试图给人以信心——而货币,从本质上说,恰是一种信心游戏。(文 / 蒲实) 马斯克意义符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