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赏家约翰·厄普代克

作者:三联生活周刊

(文 / 小贝)

鉴赏家约翰·厄普代克0( 《高级八卦》 )

2009年,76岁的厄普代克死于肺癌。生前“敝帚自珍”的他每隔八至十年就会出一本评论集,《高级八卦》是他的第七部也是最后一部评论集,书名出自他1984年出版的评论集《拥抱海岸》一书的自序:“好的评论是高级八卦,作者是被评论者的知己,深得其信赖,派对时早早到场,读的是未经更正的校样,他在写评论时会抖落出一些肮脏的秘密。”换言之,他有着圈内人的优势,写作时又字斟句酌,是一位受过良好教育但主要靠自学成才的鉴赏家,用他自己的话说,是一个“睿智、体面、西装革履”的人。

“为业余读者辩护”可以看做厄普代克对自己的评论宗旨的说明,学者或职业评论人很容易千篇一律,偶尔写评论的人能够满足人们读到会让他们感到新奇和震惊的东西的欲望。他致力于让读者接受一番博雅教育,知道一些关于当代问题的知识。从目录就能看出厄普代克广博的兴趣,从克尔凯郭尔到恐龙、从爱因斯坦到高尔夫、从《花生》漫画到海明威无所不谈。

文集中最令人关注的是他对同行的评价,如菲茨杰拉德,厄普代克说他是“一位努力用欧洲小说的精致来描写美国人生活的作家,起初他模仿萧伯纳和威尔斯的机智,后来以康拉德、屠格涅夫、托尔斯泰和普鲁斯特为榜样。他没有像海明威和福克纳那样大胆实验,创造出美国式风格,他的风格很难加以戏仿,他运用诗艺与概览手法,迅速把外在细节转化为内在感受,他笔下的人物,从小镇上的孩子到崩溃的世故之徒,都受到了他的尊敬与呵护……亨利·詹姆斯描写了海外美国人的可爱与天真,菲茨杰拉德为之增添了美国人无与伦比的堕落、绝望的能力”。

牛津大学学者罗伯特·费赫斯特说:“约翰·厄普代克会让很多人感到自愧不如,50年间他写过十几部小说、九部随笔集、几百篇评论,他还写了许多诗歌、演讲稿、前言和回忆录。他能像文艺复兴时期的学者一样热情、轻松地讨论物理学、棒球等各种话题。如此广博的兴趣使他有听上去卖弄、唬人的危险,发现有人在某一方面比你知道得多会很恼人,何况他在所有方面都比你知道得多。但厄普代克非常宽宏大量,他的文字会让人明白他只是在跟读者分享他对生活的热爱。但厄普代克的多产总是令人感到不安,他是不是读什么东西的时候手里都会一直拿着一支红色的铅笔?厄普代克的废纸篓里总是装满弃稿和乱写出来的文字,这并不能让他的对手放下心来——他早饭前写出来的东西就比他们一周写得还多。”

文集中一些评论文章的言辞并不客气,文学杂志《Granda》的编辑约翰·弗里曼说:“这不是一位老年人写的书,但也很接近了。开头一篇写的是70多岁的他逛书店的笔记,结尾写的是他的信仰。中间他跟祖父母们一样,读越来越多的人物传记、赞颂自己的好友、抱怨画展上的人流。他的宽大和克制偶尔会退去,怒火开始爆发。他评论诺贝尔奖得主托尼·莫里森的《恩惠》时说,她有一个受到福克纳的不良影响而养成的习惯,在读者还毫无头绪时便一头扎入叙述。”

鉴赏家约翰·厄普代克1( 约翰·厄普代克 )

文集中写作时间最早的是《小说中的幽默》,是厄普代克1970年7月1日在韩国“东西方文学中的幽默”会议上的演说,文章在分析了堂吉诃德、伏尔泰的《老实人》和伊夫林·沃的小说后说:“我们童年时笑得那么多可能是因为有那么多意料之外的、新鲜的东西,小说能让我们像小时候一样笑,是因为它交回了一个比我们之前看到的世界更清晰的世界。”

文集中还有厄普代克1993年在马萨诸塞大学毕业典礼上的演说稿。他说:“毕业典礼上的演讲就像电视上的天气预报,都是美国生活中的仪式化时刻,一个精神饱满的人滔滔不绝地说上一番话,这些话的价值不在于它们表述的事实,而在于向苍天致敬,向给予我们雨水与阳光、好运和歹运的天空致敬。

“我这一代人被称为沉默的一代……每一代人,当尘埃落定时,都是沉默的。我们身处的世界永远不会没有危险和不幸。历史会给我们着色,就像鱼在彩色的水中游动;但我们的骨头都是鱼骨。人类因其内在的冲动和冲突,总是不变的。一个三万五千年前的克罗马努人如果穿上学士服,站到台上,也不会显得碍眼。我们降生到历史中,毕业后又进入历史,但我们动物性的乐观主义和我们规划自己的未来的智力不受历史的束缚。” 约翰·厄普代克鉴赏家约翰厄普代克普代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