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火车停下来

（文 / 李黎）

2006年，第一次坐Z字头的直达火车去北京。坐下来，新鲜感也就过去了。前方一片漆黑，但马上就有了新鲜事。一群人围在过道里看一位老太太失声尖叫，旁边一位老大爷不停地解释：我去北京开会，老太婆送我，没想到车子停了一下就开了。老奶奶大约30多年没有在外过夜了，这一突变让她几乎哭出来。列车员出现了，老奶奶大喊：你们要把车停下来，我要下车。

列车员一脸无奈，停火车，比停火还难啊。老奶奶不依不饶，抱怨停车时间太短，根本没有人提醒她下车，抱怨火车不肯为她停下来。

说话间，火车已经过了大桥，在苏北大地上飞驰。列车员耐心地劝老奶奶，现在谁都没办法，明天到了北京再说吧。老人家不答应，翻来覆去说你们要负责，这么快就开车……突然她大声说，我孙子一个人在家，没有人照顾，出了事怎么办？这个理由很牵强，这趟车是晚上23点多发车，如果这时小孩一个人在家，那么第二天他照顾自己是没问题的。很快，到了蚌埠，老奶奶又想到一个说辞，我有高血压，没带药，出事了怎么办？列车员继续答非所问，反正就是劝。休息吧，既来之则安之。

安静好一阵后，老奶奶又活跃起来，大叫着来人来人。列车长模样的人出现了，老奶奶把几大理由再度重申，严厉要求立刻停车。这时已经过了24点，只有少数几个人在围观，我们想笑，但有点不忍心。列车长倒笑了。老奶奶跺脚、哭泣，老爷爷垂头丧气，疲惫不堪。大家就这么耗着。老奶奶又说：你说，找谁能让车停下来，我来打电话。我们精神一振，要看看老奶奶如何在深夜的动车上施展中国人特有的神通。好在她虽急，但不傻，知道自己绝对不可能在火车到达北京之前找到一个让京沪直达动车在山东境内停下来的人！

大约凌晨1点，火车进入了山东境内，高潮出现了。老奶奶突然坚定地说：你们把车开慢一点，我跳下去！一片无语，老奶奶补充说，没事，我身体好，跳下去没事……我自己走回去。有人说：跳车去微山湖打游击吗？可老奶奶浑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坚持认为这个办法可行，一边说着，一边往车门处走去，一群人吓坏了。我强忍住大笑回去睡觉。

第二天我特地问了结果，列车组答应免费买一张回南京的票后，双方达成一致。 火车停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