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英时代”与机械表重生

（文 / 黑麦）

( 让－弗雷德里克·杜佛 )

40年前，日本人发明了石英手表，这款名为Astron的手表当时售价为45万日元，它比一般机械手表的精度高出数十倍，0.2秒的日差让人们对石英表刮目相看。40年后，巴塞尔国际名表展上，日本表商复刻了这只“世界上第一只石英腕表”作为纪念。

事实上，第一只石英表诞生于1967年纽沙泰尔州的电子钟表中心（Centre Electronique Horloger，CEH）。然而，瑞士的制表公司并没有吸纳这项新技术，反而将它留给了日本和美国等国家去改进，而此时，瑞士为提高机械表的功能性与稳定性投入了大部分成本。1969年，真力时（Zenith）推出世界上第一只3.6万次振频自动上链计时码表，作为最快的一枚陀飞轮，这款表本可以在当年成为唯一的亮点，遗憾的是，“精工”在同年推出令制表界哗然的石英Astron。在一些名表评论家看来，“20世纪70年代，有关石英的‘错误判断’，几乎毁掉了整个瑞士钟表工业”。1970年之后的10年，瑞士钟表一度卷入了崩溃的危机；1975年，瑞士表出口下降至30.7%，从业人员也由90万下降到30万。

作为“瑞士四大真正的钟表制造商之一”，彼时的真力时一度为美国人所掌控，在Zenith Radio Corporation（美国企业）决定停产前，真力时每月出产的El Primero机芯仅为2000枚。1975年，被传统制表行视为“黑色的一年”，石英机芯的风头彻底盖过机械机芯，Zenith Radio Corporation下令销毁生产El Primero所必需的设备，决定从机械表转向石英表。当时制表师查理斯·弗莫特（Charles Vermot）曾极力反对，他对管理层说：“如果销毁传统的工艺、设备以及图纸，无异于自杀，一旦真力时失去了这些，等于什么都没有了。”但管理层对于弗莫特的忠告并不理会，并对他说：“那只能说明你太过于浪漫主义了，要么你按照我们的做，要么你离开公司。”

现任真力时总裁让-弗雷德里克·杜佛（Jean-Frederic Dufour）向本刊记者回忆，当年，弗莫特并没有按照公司旨意销毁设备，他在某个夜晚，私自将制表零件和工具从工坊移走，将冲压机、工具等设备藏在厂房的阁楼中，甚至将部分El Primero模具和完整机芯收藏在鞋盒里。杜佛说，这个隐藏的故事成为真力时以及瑞士腕表制造业的一个关键转折点，如果没有“藏匿行动”，这款机芯也许早已绝迹，而真正的真力时品牌也不知能否传承至今。

几年后，一度转向石英的公司倒闭了，公司落到了一个名叫戈斯拉（Gasla）的瑞士人手里。他入主公司是80年代初，恰好那时，已经恢复了元气的劳力士和玉宝（Ebel）对机械表重新有了需求，于是，真力时毫不费力就复兴了生产El Primero。在80年代，每件弗莫特保存下来的模具价值都超过4万瑞士法郎，而制造El Primero需要150多件模具，这相当于超过700万瑞士法郎的投资。杜佛说：“当然，有很多公司并没有如此幸运，很多工具和器材都没有保留下来。”

( 品牌创始人乔治斯·法福尔-杰科特 )

在杜佛看来，瑞士钟表业曾经历过三次严峻的挑战。1905年，钟表业产业化正直工业革命初期，真力时以及欧米茄和浪琴作为当时的主要生产者，用工业化的方式开启了手工工厂产业化的道路。第二次挑战来自“从怀表到机械腕表的工艺进化”，“石英是艰巨的一次挑战”。杜佛认为，在整个60年代，瑞士钟表商正在从单纯的需求转向情感上的喜好。“而石英的出现，让瑞士表业明白了机械表的生命与价值，这种永恒的机械生命是石英表无法替代的。从那时起，瑞士人也真正意识到，我们应该关注手表承载的价值、传统机械表的艺术价值以及内涵。”■

专访真力时总裁让-弗雷德里克·杜佛

( El Primero 1/10秒跳秒计时码表 )

三联生活周刊：你认为机械表的重生出现在上世纪80年代？

杜佛：是的，这主要归功于百达翡丽、劳力士、卡地亚等公司的一些先贤和设计师们，当然也包括真力时的查理斯·弗莫特等人，他们在那个“石英时代”意识到了，表业将会有一股新的浪潮，重生后的传统机械表会更具生命力。是这些人改变了瑞士钟表行业，这次转机，主要源自这些企业家对于腕表市场的洞察力。

三联生活周刊：我们应该怎么理解“真正的瑞士四大制表商之一”？

杜佛：这实际上要从机芯开始算起。在历史上，我们曾经生产了600多款机芯，而且，我们在机芯的精度上获得了2333个奖项，这是迄今为止其他品牌都没能达到的纪录。我们并不是说其他品牌生产的不是“真的”手表，只是与“真力时”有所不同而已。

三联生活周刊：你所提出的“大概念”是什么意思？

杜佛：当你在经营一家公司、一家钟表厂商时，你会有一种理念，我将这种指导理念称为“大概念”（Big Concept），其中包括：审美观的获得，精度。真力时建立以来，这些概念就开始传承了。这就意味着，在生产真力时手表时，我们要向前人看齐。我不能保证产品一定会成功，因为成功的产品还需要具备以下这些特点：合适的尺寸，合理的价格，协调的色彩，以及卓越的设计。而且，腕表产品和时尚产品不一样，生产腕表时，你真的要考虑很多细节，因为即使是最细微的一点都可以成为产品最致命的缺点。

我总是喜欢把我的腕表设计得非常特别，因为不管你戴上这款产品多长时间，重要的是，你会永远喜欢它。这就是时尚产品和腕表的不同之处，时尚产品，潮流过去之后，你就不会再喜欢这款产品了。而腕表不是时尚产品，当你要将其闲置时，那种感觉像是被迫割裂一段关系一样。所以人们喜欢的不仅是我们的设计，还有它的价值，这种价值很难形容，因为这是一种感情，一种本能的感觉。

三联生活周刊：你在真力时上任后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简化”，为什么要这样做？

杜佛：因为我希望我们的潜在客户知道，我们提供的是他们在市场上能够找到的最好的产品。我们保留了EL Primero，因为它是钟表业的标志，是一种有传奇色彩的钟表产品，所以它完全应该自成一个系列，EL Primero就是我们整个设计理念的支柱。

我们经常向顾客展示我们的工艺能力，我们和工匠一起研究新的技术和材料，比如硅材料，或者让他们知道我们有能力设计出独特的新款机械表，就像上周我们在日内瓦展中备受赞许的那款机械表一样。这就是我们的Academic系列，它意味着多用表也可以成为专售的高档商品，这个系列的多用表你在其他地方是找不到的。Pilot作为一个竭力为客户提供优秀腕表的标志性系列，这个系列不是源自其他地方，而是源于我们深厚的历史传承。至于Heritage系列，因为这个系列的设计师要直接和特定的腕表模型相衔接，虽然不庞大，但概念非常清晰，人人都可以明白，这实际上也将我想要向客户传达的信息变得更加清楚明了。

三联生活周刊：在LVMH的12年里，真力时有怎样的变化？集团会参与公司的决策吗？

杜佛：这12年中，我们不但拥有了充足的资金，而且获得了更广阔的业务网络，这是一个双赢的局面。集团对于公司的决策都不会干预，他们只是充当股东的角色。我告诉他们我的商业方案，然后他们同意这个方案，我所需要做的就是告诉他们我要怎么做，然后按照我所汇报的那样去做就可以了。

三联生活周刊：真力时还在为哪些品牌提供机芯？

杜佛：绰美（Chaumet）、宝格丽（Bulgari）等。■ 重生石英腕表机械表精工机械表腕表时代瑞士制造奢侈品石英表时代真力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