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姑观潮

头天岚姑从绍兴回上海，今朝去周庄玩一天，第二天就启程回京了。前后10天的行程，她带着另外两个老太，马不停蹄，一处接着一处自在行游，由上海始，历海盐、海宁、绍兴、周庄，这精神头让我和琦儿自愧弗如。

岚姑月初知会我行程时并未言及绍兴，只说想来观潮，问我建议。我提议她先到海盐南北湖游玩，我们那里会合，再一同到海宁盐官观潮。岚姑似乎没搞清楚海宁和海盐是两个县市，并几度把海盐说成盐城。岚姑在上海的朋友是个急性子，接岚姑甫下火车，不容分说，直奔购票点，订好了中间行程所需的所有火车票和回北京的动车票。

我也只到盐官观过一次潮。那是2007年的第一场潮，比我小时尿得都要矮一些。看到人群散去，我兀自纳闷，怎么不见潮水呢。同行的一个美女却欢天喜地地说，刚刚那个就是呀，有1米多高呢，好大好好看喔。此后每年汛期时经过苕溪，我都朝它膜拜，我一直小看它了。这次提议到盐官，只因那儿离海盐近，可以把一切事宜托付给大学同学阿杜。

中秋节前一天我从临安出发，经横畈到长乐上104国道，一路迤逦，之前准备的地图一遍也未看。担心我走岔路，琦儿拿着苹果“爱疯四”全球定位，结果只能找到高速线路，只好鼓励我开车认路靠的是感觉。虽是头回自驾走这段路，倒也顺畅，一路感觉基本没错，只是临时决定到海宁皮革城接岚姑，差点开过头到了桐乡。那位上海的朋友竟然将岚姑三人的火车票买到了海宁。

皮革城绕了半圈，在一个站台找到岚姑三人。另外两位2008年春夏之交西湖边见过。周阿姨是土生土长的北京人，一口地道的京片子，我甚至觉得比岚姑的北京话还地道。周阿姨76岁，步履轻盈，不让后生。她和岚姑20年前念佛时结识。另一位青岛的傅阿姨与岚姑同庚，行年68，乃初中同窗，二人友谊已历整整半个世纪，情同姐妹。

海宁在办观潮节，皮革城也人流如织，饭馆一律爆满。最后选择一家家常菜馆，点菜时以素为主，许是饿了，饭菜一般，却吃得精光。后来明白，这般风卷残云的用餐，或许得益于岚姑、周阿姨二人虔诚礼佛。两天中看她们的餐具内，从不剩一粒饭一颗菜，点菜也坚决不让多点。虽然自己平日尤厌铺张浪费，和岚姑在一起，再次受到洗礼。岚姑却从不居高临下、拿佛说事，而是和我讨论：虽然经济学上不存在浪费之说，但对资源，不都是一种浪费吗？

吃饭时岚姑还说了一件秘史，算是自曝八卦，又添一项谈资。“话说50年前，”岚姑卖了一个关子，“那会儿我还在念中学，得了一张北京到上海的火车票，就独自一人出发了，在回程的火车上，和边上一小伙子聊上了。放眼望去整节车厢，都是老头老太，终于发现了一个小伙子，嗨，就聊上了呗。那小伙子是去‘哈工大’上学，比我大不了多少。这个小伙子，就是我跟你说的上海那位老朋友，老家绍兴。”

岚姑那时是个青春少女，和这位小伙子一路聊着也就熟识了。此后经年，偶有鸿雁往来，有时也断了联系，可一旦音讯接上，俨如故知，无所不谈。正当我纳闷俩人怎么没发展，岚姑说，算了，离得太远，脾气也不对路。一旁的周阿姨插话：“得了，还好你们俩没谈，肯定成不了，我看他那脾气急的，哎哟，太强势了，和你不配。”我这才渐渐明白，岚姑此次江浙沪之行，至少有两个地方和他有关。我问岚姑，难道不曾擦出一点火花来？岚姑说，也不能说没那意思，总觉得各方面都离得远，也就罢了。岚姑相信缘分，我想，这也是一种宿缘。

到南北湖时已是下午，阿杜早已等候多时，安排我们入驻景区内荣昌度假村，环境清幽，是个杀时光的绝佳落脚点。稍事休息，阿杜带我们先后逛了几处人文景点，并做起了导游。看完金九避难处、黄源藏书楼和陈从周艺术馆，又去海边逗留，天已擦黑，岚姑等三人兴致还很高。我说，你们明日就继续住在这吧，山海湖一体的美景真不多见，还有云岫庵可以去看看。

第二天到海宁盐官看完潮，岚姑好像也很失落。“不过总算看过了呗，了了一桩心事。”岚姑继续和周阿姨又很有意思地争论着到底是一日两潮还是三潮，并指着高过数丈的古城墙上挂满的广告条幅，说：“你看，那上边写着呢，一——日——两——潮，你这老太婆还愣说是三潮，刚刚问过本地人也说两潮，你就是不信，人家在海边过了几十年，总比你知道吧。”周阿姨脸带笑容，细声自语，步子迈得比我们更快了。

三天假期即逝，第二日要应卯，安排好岚姑继续住在原处，我们观潮后直接回临了。“今晚就不能陪您赏月了，岚姑。”岚姑说后会有期，给了琦儿和我一个深深的拥抱，“我们明年的约会很多，争取一件一件实现吧。青岛你们一定得去，是个好地方，傅姨在那儿欢迎你们，是吧。”岚姑看了看傅阿姨，一路少言的傅阿姨忙笑着点头。

周阿姨年岁和琦儿外婆冥寿相近，琦儿回程时说，叫外婆都可以了。我说不妥，一是她和岚姑亲好，叫大了乱了辈分，二是阿姨无大小，把人家叫年轻了才好呢。

也真是缘分，15年前我初践大学之门，和岚姑相识。她虽不是我亲姑，却胜似亲姑。她亦视我为亲侄如己出。中秋前夜，阿杜安排晚宴，席中岚姑喝了两杯百威，突然对我说，来，咱娘俩走一个。■（文 / 老九） 岚姑观潮阿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