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助的打工生活

老家有个跟我同龄的伙伴一直在南方打工，最近回来了，提及自己三年多的打工生活，我感到他又是一个被“原子化”的无助者。应聘体检时，厂方希望挑选出最适合流水线快速生产需要的工人，尤其在乎应聘者的年龄和身体灵活度，因此要求很多，也很苛刻，方方面面都要检查，而厂方的态度却是冰冷的，好像在挑拣工具一样，给伙伴的感觉就是“没尊严”，“似乎是自己把自己给卖了”。

其实，“没尊严”的事情还在后头。伙伴发现厂里的保安出奇的多，除了门岗、警卫，在工厂各个角落都有保安的身影，同时在所有公共和工作区域都安装有摄像头。厂里的保安并不保护工人的安全，而是用来控制他们，保安习惯用辱骂甚至殴打的方式来管理和规训工人。我的伙伴就被保安殴打过，原因仅仅是他不小心踩到草坪。

我的伙伴是个吃苦耐劳的小伙子，进厂前也认为这里的工作会比种庄稼好做，可是很快就体验到这里的劳动强度远比当农民苦。他们平均每天工作时间都在10小时以上，月平均累计加班时间远远超过《劳动法》规定的36小时。伙伴的工作是从流水线上取下电脑主板，扫描商标，装进静电袋，贴上标签，最后重新放入流水线，每个动作被设定为2秒钟，每10秒钟完成5个动作，一天下来要完成2万个动作。伙伴的劳动能力还不错，但也会出现在规定时间内完不成任务的情况，于是只好“义务加班”。这样一来，每个月能够休息4天就不错了。

伙伴所在的工厂属于军事化管理，除了多得让人头皮发麻的这“不准”、那“严禁”外，还有各项“申请”，未经批准万万不可擅自行动，否则被扣工资是小事，还要遭受来自顶头上司的打骂。伙伴说，工厂里等级森严，在他上面就有全技员、线长、组长、课长、主管等干部管着，稍有不慎就会被这么多人刁难和辱骂。伙伴曾经有过一次投诉经历，结果投诉的问题被反馈到自己的线上，反而被顶头上司臭骂了一顿。这里的工会也不管事，大家都不知道工会设在哪里，遇到问题，根本无处倾诉。更悲哀的是，就连工人辞职，厂方也设置了种种障碍，其中的繁琐、漫长和层层管理者的推诿扯皮，外人很难想象，他们这样做的目的只有一个：让你选择“自动离职”，拿不到最后应得的工资。

伙伴说，这些年的打工经历让自己换了一个人，身心都是锈迹斑斑的，孤独无助，麻木不仁，看不到未来，活得真像手里的某个零件，看似有用却实在微不足道。我不知道怎样安慰伙伴，只能问他怎么不换个地方。伙伴回答说，那里的很多工厂都是这样，能多挣些钱就多挣些吧，自己这辈子只能在“农民”后面加上一个“工”字了。（文 / 一读者） 生活打工无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