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让我眯会儿
作者:三联生活周刊天气越来越热,我开始失眠。有时逮住点睡意,就做些千奇百怪的梦。梦境大多有迹可寻,几乎都是些白天发生过的事儿,它们聚集、揉搓、融合成些新片儿后就在就我脑子里不断地演,直到明天醒来。
有一回一个哥们儿在语文课上跟我唠叨他那点失恋的小事,夜里我就梦到跟他在一块喝酒。他把一瓶酒干掉后,就醉了,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站到小湖边上,手握一根不知道哪里弄来的杨柳枝,遥指湖上小舟,开始深情吟道: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然后转过头来跟我说:李太白的诗,令人神往。
我也梦到过自己走在一条漆黑无光的小路上,有风,风中夹杂着湿袜子的味道。我记得我是要去找一个姑娘,沿着小路到底,我就能找到她。我要去跟她说:我杀人了,我必须逃到一个温暖的地方。但在走之前,我要跟你告别。我还要告诉她,我已经两天没睡了,因为一闭上眼睛,屏幕上就是一群倒在血泊中的人,还有一面向两边无限延伸的高墙,墙上破了一个大洞。
我很快就找到了她,她站在昏黄的路灯下,恍若画中人。我刚开始说,我杀人了,她就用手指抵住我的唇边,她说,不用说,我都知道。然后我的心就醉了。这时旁边的民房忽然响起一段铿锵有力的爵士乐,紧接着歌起了,是老歌,带着浓烈怀旧情怀的那种。姑娘看着我,眼神渐至温柔。她把我拥进她的怀里,说,睡吧。然后我就在梦里沉沉睡去。
我还梦到过波哥笔下那只独立特行的猪,受波哥影响,我也亲切地把它唤作猪兄。猪兄的确长得又黑又瘦,1米高的猪栏能轻松地一跃而过。我还和它进行了倾心之谈,它说的是猪语,我说的是人语,但因为是在梦里,大家就都能听得懂。猪兄跟我聊它和村寨母猪的风流情事,把我当做了它最好的哥们儿。这令我很高兴,我最高兴的是,我将会看着它躲避开人们的追捕,跑到山里去,长出锋利的獠牙,成为一只野兽,和家禽区别开来。但我没有如愿以偿,在追捕猪兄的时候,故事跟波哥写的不太一样——他们出动了所有21世纪的新式武器,头上还盘旋着几架轰炸机。最后,猪兄在新砌的高达3米的墙前被汹涌的人潮堵住了。
猪兄被抓住后,就被劁了。人们还把和猪兄留过情的母猪都抓起来,带到它面前一一杀掉。那时猪兄已奄奄一息,但它依然想战斗,它发出大炮的轰轰声,试图把人们吓跑,拯救它的情人。再后来,猪兄的嗓子就彻底地哑掉了。它的伙食倒是开始好起来,只是终日不见阳光,也无法闻到外面的芬芳。
我为了帮助猪兄逃跑,在一个萧瑟的黄昏把那里的人都杀了,还开着轰炸机把那面高墙轰出一个口。然后我来到猪兄面前,高兴地跟它说,猪兄,走吧。那会儿猪兄已经变得又白又胖了,它抬头瞟了我一眼,打了个饱嗝,才慢悠悠地说,不走了,这儿挺好的。
我醒来后,想起昨天看过有关斯德哥尔摩综合征的书,一个人坐在床边,沮丧了很久。■
(文 / 人一多) 眯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