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身体·银行
作者:三联生活周刊翻译◎鲍尔金娜
我的身体正在变得越来越中国化,同时也把我的思想一起带了去。这是一种有去无回的联合经营,由我的身体与我一起共同决定。
刚来中国时,对中国人健康观的第一反应是什么?我敢说你看到的是一大群病菌恐惧焦虑症患者,生活在永不停歇的担心中——病毒们总是不一定什么时候就会从日常发生的小剐小蹭中诞生出来,为非作歹。接下来便是急忙寻求医嘱,不假思索地吃药,佐搭各种古灵精怪的民间偏方妙术。
这种病患妄想症般的激情对我来说是有点过头了——在我生长的文化里,人们习惯把人的身体和它传达出来的种种警告、信息、抱怨,当成一个过分敏感、轻度疯狂的老姑娘,她既搞不清外面的世界究竟怎么运转,对其也没有科学宏观的掌控。生活在西方文化里的人们或多或少都会沾染一点精神失调。说到底,身体的需要已经被我们挤到了优先关注链条的最底端,成为一块模糊、疏离、阴暗的领地,能够被所谓的“精神意志力量”所超越——不管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为什么不呢?1500多年来基督教坚持认为,人类的身体是囚禁灵魂的胆汁和黏液的肮脏组成物;100年前的弗洛伊德又告诉我们,本能冲动是一只毫无理智、忤逆伦理的怪物;现代人又流行说“与外在的、身体的状态相比,灵魂更重要”。更不用说我们有魔术般发展的现代医学,休·劳瑞(《豪斯医生》主演)的强大魅力可以依靠,一切病痛损伤都仿佛能被完美修复。是啊,我原来还以为我都想明白了,直到我的耳朵开始捕捉到中国式的思考方法:身体是一个银行。或者,把这个比喻说得再明朗一点,你的身体就是你的退休金。
中国人似乎早就算明白了。他们用5000多年时间琢磨出来了这个道理:人的身体才是生命舞台上最重要的节目。而对于身体来说,一切变化都可能意味着永久。就算只是咳嗽、打喷嚏、发烧、跌撞、宿醉、肚子疼……也都会在人体里画下记号,留下微妙的损伤,而这些小损伤又会加速身体的负担,贯穿从青年到中年到老年的生命轨迹。因此,“保健”与“养生”,自然是人生当中最为重要(没有并列第一)的投资项目。
我的未婚妻那80岁的奶奶,每一天的生活都是从清晨徒步上赤峰南山开始的。而我自己的奶奶,印象里她当年80岁的时候,从椅子里站起来都是一项史诗般的工程。西方人认为,生命太短,没时间用来担心焦虑;中国人认为,生命够长,任何人都没有苟且偷生的借口。在西方我们说,那些没有摧毁我们的,使我们更强大;在中国他们说,对于那些没摧毁我们的,我们要更小心。■
(文 / John Brady) 银行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