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斑记

作者:三联生活周刊

雀斑记0(图 陈曦)

文/朱娜

大约是在小学五年级,我跟同学小梁斗嘴才知道自己脸上长了“麻子”。彼时,我笑他是“痣多星”——方正净白的脸上散布着大小十余颗痣,本以为能以此“一招制敌”,却出乎意料遭遇反唇相讥:“你的脸上还不是长了‘麻子’?!”放学回家赶紧照镜子,赫然看见鼻翼两侧长了好些无法细数、极小的褐色斑点。不留心不容易发现,但一朝看见就再也无法忽视。我顿时感到失落,相比担心影响美观,更多的是从此失去拿“痣”说事的优越感。

当我还沉浸在脸上长了“麻子”的苦恼时,不知从哪儿长了知识的表弟一脸正经更正道,这不叫“麻子”而是“雀斑”,外国人脸上常见,但他们并不一味追求皮肤白净,反而视雀斑为上帝的祝福,脸上长了雀斑更加可爱。用外国人的审美宽慰郁闷的我,虽然勉强但也带来了些许欢欣。可他其实另有图谋,转而露出狡黠笑容,硬给我取了“欧洲风情”的绰号。以他当时的逻辑,大概限于外国人等于白种人,白种人来自欧洲。这貌似中性但仍带有戏谑的绰号被我坚决抵制,“雀斑”一词倒是就此记住。

一年中雀斑存在感最强的是在夏天,受紫外线影响,数量增多,颜色也加深,春秋冬三季隐隐不见的斑也统统冒出来刷存在感。尤其是在暴晒以后,绯红两颊上密集近黑的斑斑点点,极具视觉冲击力。每当这时,也只好赶紧生搬硬套外国人的审美观压惊,拼命自认这样真的娇俏可爱。

到了20出头的年龄,大家格外爱美。大学室友刚毕业就迫不及待隆了小翘鼻以偿夙愿。我也想祛斑,只是拖拉成性,总提不上日程。表弟向当时男友现在的老公提起曾因雀斑给我取绰号的往事,他全然不以为意,反而饶有兴致地说:“有雀斑很好啊,那么可爱哩。”看着他深邃含情的眼睛,让我想起王菲的那首《我爱雀斑》:“想起昔日心中情,那雀斑一双眼,想不想亦都艰难……”在爱情的魔力下,脸上的雀斑也成为情人眼里独有的美好。女为悦己者容。既然如此,我索性安于现状。

再有祛斑想法时,已不知不觉来到30多岁的年纪。细纹、法令纹显露,由此而生的紧张焦虑让我想通过祛斑释放所剩不多的颜值存量。正好身边朋友做了光子嫩肤,再度恢复白皙润泽的“鸡蛋脸”,效果立竿见影,让我坚定了想法。谁知还没来得及行动,就因她抱怨产生皮肤敏感的后遗症而打消念头。

今年春天,一众姊妹兄弟围坐吃茶。弟媳欢喜地撩开头发,露出光洁的额角,拜最新激光技术所赐,原本在那儿的小块咖啡斑已完全消失。祛斑的念头再度闪现,还不及深想就被闲聊嬉笑的欢乐气氛冲散。

夏末,脸颊显眼位置长了一颗小小的疣。抠破后很快复原并获得又一次生长,生命力极强,不得不放下手边的事去医院。躺在治疗床上,刺眼的灯光把脸照得一清二楚,想来不只是顽固的小疣,怕是连最浅淡的那颗雀斑也无所遁形。治疗中闲聊,医生意有所指地告诉我,现在对祛斑可以完全放心,尤其是雀斑。“算了,它们陪我太久,大家已是朋友。”脱口而出的回答让她嘴角上扬,严实的口罩下溢出笑容。对她来说,也许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如此定义脸上的“雀斑”,感觉新鲜有趣;对我而言,则是豁然开朗地从心所愿,从此不再纠结它们的去留。 雀斑祛斑个人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