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个牙医做朋友

作者:三联生活周刊

找个牙医做朋友0(图 陈曦)

文/Maybe

听说“90后”都开始为前移发际线一掷千金了,作为一个自认为牙齿状况还不错的“80后”,虽然觉得定期拜访牙医有想往中产阶级队伍里挤的嫌疑,但看多了孕期、哺乳期因为智齿发炎疼得面无人色的老母亲,还有那些不到花甲之年就需要种牙的中年人,便觉得应该未雨绸缪一下,找个牙医做朋友,为自己嘴里那30来颗不可再生资源找个长长久久的看护人。

预约了一个工作日的上午去做检查。拍完X光片才知道自己一口看似齐整的牙其实并不完美,灰白的X光片之下险象环生,留给牙医一展身手的舞台很大。原来我的四颗智齿早已完全萌出,除了十几年前因龋坏拔掉的那颗,还有三颗仍然是嘴里的不定时炸弹。位于右侧的一颗下第二双尖牙居然横卧十几年不发挥作用,亏得我还一直以为它只是因为发育不完全,才显得比较小。

牙医盯着看片,眉心蹙出三四道细纹,一个电话召来正畸科的同事。一番商量之后,建议我拔掉三颗智齿再把第一恒磨牙和第二恒磨牙奋力推离原来的位置,扶正那颗横卧十数年的第二双尖牙,才好做进一步治疗。他们说得云淡风轻,我听得心惊肉跳,需要搞这么大的动静?如果不这样呢?牙医不立即回答,只用钩针敲敲那颗横卧太久像晒不到太阳长满青苔的石头一样的懒牙,一股阴冷尖锐的疼痛瞬间扩散开去。“或者拔掉它,再给你种一颗牙。它已经坏了,不管它会遗患无穷。”牙医对这颗牙似乎没什么好感。

30多岁就种牙,听起来像个笑话。心里飞快地盘算了十几秒,我同意先拔一颗智齿跟牙医建立信任。牙医是同事的同学,也是“80后”,人称“智齿狙击者”,据说无论多么刁钻古怪的智齿到他手里,都能完完整整地掉落到医疗废物盘里。于是躺倒,张嘴,洗牙,两管麻药一左一右扎进去,上腭就进入了微微麻木的状态。一根金属器械伸进去,最多30秒,还没来得及疼,一颗牢固的还没来得及祸害主人的智齿,就被连根拔出。我半躺着,牙医像当年为我接生的妇产科主任展示孩子一样,把那颗硕大的智齿夹举到我眼前:跟牙膏上的全国牙防组认证标志上的那颗卡通牙长得真像,大头,两条尖长细腿,像个人参娃娃。早知道他手起牙落的本事这么厉害,就应该一次把三颗智齿全拔掉。

上一次拔智齿是16年前。刚结束一段感情,牙齿似乎连着心,疼到不能吃饭不能睡觉。为了省钱去了一家社区医院,打了两针麻药之后仍有痛感,大夫已等不及,高举钳子扑过来。一番摇晃之后,那颗龋齿仍坚如磐石。气急败坏的大夫一手锤子一手飞轮,连打带切,在把我的天灵盖敲出回响之后,终于捡出了碎成五瓣的带着黑洞的血牙。拔牙的时候是夏天,窗外树荫正浓,风一阵阵地吹过来,钻到我眼睛里全变成泪。等终于挨完酷刑咬着棉花出去缴费时,我回头看了一眼白托盘里那颗四分五裂的坏牙,似乎把它留在那里,我那颗四分五裂的心就会跟着一起被埋葬,然后第二天,我的胸腔里会长出一颗新的心,还红,还热,还能爱。

牙医把账单递到我手里,召唤我回到2020年。数字很友好,更坚定了我一次解决剩下两颗智齿后再启动“扶正工程”的决心。好好跟牙医做朋友吧,为了下半辈子能随意吃肉啃骨头,为了随便喝咖啡喝果汁还能有一口闪耀贝母光泽的牙齿,为了吹气如兰、笑语嫣然。 牙医口腔护理智齿个人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