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卫

（图 陈曦）

文/李荣枝

这栋大楼有三个部门，聘请了三个门卫，分别是老刘、老蔡、老张。倒不是一个部门一个门卫，而是一个部门请了三个门卫，负责整栋大楼的安保工作。老刘和老蔡是本地人，只上白班，夜晚就由老张负责。老张是外地人，只有春节才回老家，平时都住在单位的门卫室。

这天中午，大家吃完午饭，散得七七八八，饭桌上留下一堆剩菜剩饭、果皮和纸巾。老蔡放下手中的碗，挥手叫来食堂的厨工老李。老蔡说：“老刘昨天死了，赶紧将他的碗筷扔了。”说这句话时，老蔡一脸嫌弃。老李十分惊讶：怎么说不行就不行了？说完，老李打包了老刘的碗筷，扔进门口的垃圾桶。

人死了，留着他的遗物不吉祥，别人也不用那些东西，扔了也正常。不过，老蔡却希望早点扔掉老刘的东西。老刘是三个门卫中年纪最大的，孙子都已经上初中。按照他这个年龄，应该在家享清福，但偏偏选择来做门卫。老刘不是一个容易相处的老头，别人的意见哪怕是善意的，譬如叫他别酗酒，他也不会听。他从来不会主动帮助别人，即使别人求他，事情在他的能力范围内，他也会想办法推脱。那次，老蔡的大儿子结婚了，要张罗事务，不能上班，就叫老刘顶替一下。老刘连借口都无，直接说不，冷漠得很，这让平时有所不满的老蔡更加讨厌老刘。在三个门卫当中，最会做人的可能是老张。也许这么说，老张是一个闷葫芦，一桌人围在一起，他几乎从头到尾都是一言不发，这种从不参与其中的作风让他专心做好自己，避免冲突。

老刘是一个鳏夫，前几年老伴去世。老伴不喜欢老刘经常喝酒，曾经偷偷地将老刘收藏的酒送给人家。为此，他们经常吵架。对于父亲喝酒，两个儿子意见不一。大儿子站在母亲那边，劝父亲尽早戒酒，小儿子则顺从父亲，经常买酒孝敬父亲。因此，老伴疼大儿子，老刘则喜欢小儿子。老伴在世，老刘厌烦其啰嗦，他每天都晚归，而且宁愿睡杂物房，也不愿意与老伴同床。老伴终于去世了，总算耳根清净了，但老刘老觉得生活缺了点什么。他抽了更多的烟，也喝了更多的酒。

老刘喝酒出意外，早已不是新闻。有一次，他晚上约了一帮同学出去喝酒，喝得烂醉，还敢开电动车回家。结果，到了一段泥泞道路的时候，电动车打滑，老刘跌得遍体鳞伤，久久不能动弹，最终被巡逻路过的治安员救起来。又有一次，他喝得不省人事，趔趔趄趄地走在路上，撞到一名男子，还往人家身上呕了一摊秽物。男子臭骂他一顿，一开始大家只是口角，最终动手打了起来。老刘年纪大，又瘦弱，根本打不过那名一米八的壮汉，又落下一身伤痛。自此，老刘右边脸留下一道长长的疤痕。

谁也不知道在医院的一周是他人生的完结篇。这天，老蔡和老张同桌吃饭。一向不过问事情的老张主动开口：“老刘最近怎样了？”老蔡说：“死了。”老张的心一震，不大相信自己的耳朵。老蔡补充道：“今日凌晨死了，刚刚他的家人来收拾他的东西。”说完后，食堂的老李扔了老刘的碗筷。老蔡似乎觉得不够，说了一句：“门卫室的床老刘睡过，下午也拿去扔掉。”他的建议没有人应答，只见大家一脸愁容，心事重重。

老刘死了，门卫有一个空缺。不久，就有一名男子来面试。局长录用了他，叫他下周一来上班，但他没来。这名男子爽约后，局长再也没有提过招聘门卫一事，他似乎感觉三缺一也无所谓，老刘本是可有可无的人物。过世后，一天，两天，老刘成了同事们茶余饭后的话题。但是，第三天就听不到关于他的半句话。看来，老刘真的彻底从这栋大楼消失了。 门卫个人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