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失眠这件事
作者:三联生活周刊(图 陈曦)
文/李雪莹
我从小睡眠就不好,不知是不是与小时候没有在父母身边长大、缺少安全感有关。
6岁之前,我住在外婆家。每晚和外婆睡一张床,不过是分两头睡。记得冬天被窝里冷,抱着外婆的脚取暖。
说来奇怪,我们家人睡觉,若两人睡一张床,通常都是分两头睡。我后来被父母接到城里,和姐姐睡一张床,也是分两头睡,其实我很想和她睡在一头,说话方便,也感到温暖。
小学四年级开始,我就有了周一焦虑。爸妈要求我们姐俩八九点上床睡觉,但到了每周日的晚上,我在姐姐脚头这一边,辗转反侧,常常很久才睡着。
到了初、高中,学习压力大,更是常常被睡不着困扰。医生诊断是神经衰弱,谷维素、维生素B1、安神补脑液这些都吃过。有一次,大概是中考那年,太久没睡,请了假,爸又带我去医院,医生差点要给我注射镇静剂。
爸常忧心地说:“就是机器,转久了,也得上油啊。你这大脑怎么受得了啊。”
前几天,我看到《一个人的朝圣》里面的一段话:“她把床边闹钟的电池卸下来,但她对窗外的狗叫声、半夜三点钟经过的车子的声音……却无计可施。”想起初中时一个人睡在楼上,多少次爬起来把嘀嗒作响的闹钟藏到柜子里,却不能避免邻居家的狗叫。高三那年,午睡睡不着。每次到了午睡时间,家人都小心翼翼,不敢发出声响,爸妈甚至守在家门外,不让路人或邻居发出太大的声响。
现在想来,做种种努力让周围环境安静,对于神经衰弱的人而言,其实无济于事。应该改善的是神经衰弱的那个人。
第一次高考失利,跟精神高度紧张、通宵失眠不无关系。到了复读的那一年,每晚12点睡,早上5点多上早自习,但中午还是睡不着。后来我妈说:“睡不着干脆别睡了,走,我教你打乒乓球,运动也是一种休息。”也是在那一年,我学会了打乒乓球。
第二次高考前夜,妈在一旁轻轻拍打,但我心里已做好通宵失眠的准备。没想到竟睡着了,第二天早上7点醒来神清气爽,简直惊喜。成绩揭晓时,皆大欢喜。
到了念大学、研究生,失眠又卷土重来。读研的时候,跟寝室一位同学聊天,她说失眠或许有遗传因素,她外公、妈妈都睡眠不好。我说,不管我几点睡,早上七八点总能醒来,我特羡慕那些能一觉睡到大中午的人。她连连点头。
毕业后,我从事了媒体工作,遇到被失眠困扰的同行不止一个两个。
曾经最好的朋友听了一个课程,跟我说,即使你晚上没睡好,早上也不要当回事,忘了没睡好这件事,第二天的工作、生活受到的影响就小一些。但即便如此,失眠对身体的伤害是存在的,我常常感觉虚弱乏力。后来看《哈佛家庭医生全书》里讲改善睡眠的方法有一条是:把床仅仅当作睡觉和做爱的地方。
从天黑到天亮,受到失眠的折磨,不提也罢。曾经在小区里一圈圈散步,看着天一点点亮起来。也曾因第二天有重要的事,半夜跑出去买安眠药。
似乎经历一些人生大事,失眠会不治而愈。周有光在《我的人生故事》里写过,他曾依靠安眠药睡觉,但“文革”治好了他的失眠。前几年,爸做了一次大手术从死亡线归来,辛苦照料、独自支撑的老妈的失眠不治而愈,能随遇而安、倒头就睡,常常听到她呼噜声连连。
当我意识到自己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有一个精神亢奋期时,也就慢慢接受了失眠这件事。睡不着的时候,就起来看书、看电视、写东西,甚至做饭吃,不再强迫自己一定要睡着,开始学着与失眠和解。 失眠睡眠个人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