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天亮了,就会看到陆地
作者:三联生活周刊(图 谢驭飞)
文/摇摇
鼠年,看黄永玉画鼠,一幅《鼠趣》的题字是:“我丑,但我妈喜欢。”小老鼠的鼻梁是黑色的,鼻翼有一道飞白,陆地忍俊不禁,想起每隔一段时间回古田时,母亲开心地说着老家话,笑戳他的鼻梁,“凹处更凹了,但还是很俊”。
有时,他刚刚在电话里和母亲聊天,但几分钟后就到她跟前了,让母亲喜出望外。其实,通话时他就快到老家了,但忍住不说,母亲以为他还在福州。
对于陆地而言,浪漫是一种态度。在英国留学时,伦敦街头的红色双层巴士、红色电话亭,落入他的眼里,都弥漫着古典味的浪漫。他说:“浪漫更是一种能力。”女儿读“大二”时,有一天,他在“可爱的一家人”微信三人群里联系女儿:“中午有个朋友会去找你。”女儿一愣:“谁啊?”他答:“爸最最好的朋友。”约了时间、地点,女儿又问:“怎么称呼?”离女儿几步之遥,他再答:“老爸。”女儿惊呆了:“啊,你来了?”第二天,陆地转发了女儿的朋友圈,导读文字是:“这辈子做过的一件最浪漫的事。”
陆地一直有写日记的习惯。英文日记里,有个英国女郎一遍遍地教他唱《绿袖子》,当他在苏格兰听到风笛演奏《绿袖子》时,突然觉得他从小就在唱这首歌。
其实,如歌如诗的情怀,常是他有趣的小念头。三月桃花盛开的时节,七月古田水蜜桃风靡的季节,天地之间,都有他发出的邀约:“亲,我想带你回到我的家乡/那里的桃花漫山遍野/那里的桃子格外清香……亲,请不要拒绝我的美意/我只想与你共享童年的时光/愿故乡的月光也撒在/你的心上。”
逢上三五好友小聚,陆地照例飞快地吃完。余下的时间,他的手,再也离不开那公用的筷子和汤勺了。该夹的,该舀的,全都激情满满地奔向整桌人的碗碟中。
记得“知乎”上有一问:“温柔是什么?”回答:“温柔就是你用筷子夹豆腐时的那种感觉。”彼时,陆地的温柔,就是他一鼓作气给众人夹菜舀汤的手,像刚起锅的红烧肉般有着美丽的颤抖与哆嗦。
有时,大家遂了他意,那无声的催促,就照见了他深邃洋溢的热情与智慧;有时,只见他先离席,独自在近旁翻看朋友的赠书。他形容读过的那些书,如成长过程中与他发生过关系的人。有的浅,如握手;有的深,如谈情说爱;有的少,连看一眼都懒,如陌生人;有的多,曾经熟识过,却形同陌路了。
几个月前,朋友们在“半雅堂”为陆地庆祝传奇的诞生。那天,母亲独自洗净两三担番薯,再全部刨完丝,已是月上中天。又抱了母兔给刚出生的小兔喂奶,那一天的农活刚刚干完,分娩前的阵痛旋即开始了。在陆家后屋地板上,母亲生下了他,看他冻得发紫,就近拣得三张草纸覆在他身上。等到叫来会接生的双坑阿婆,生火烫剪刀,剪断脐带时,天亮了。
他曾将北大四年记下的十几本日记写成日记体小说《流水的标记》,笔名陆地。而我更愿意把“陆家后屋地板”当成他笔名的由来,犹如毛姆在短篇小说《雨》的开头写道:“差不多是上床的时候了,到他们明天清晨一觉醒来,眼前就会看到陆地。” 生活圆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