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欧分的马克龙难题

作者:徐菁菁

6.5欧分的马克龙难题0失控

12月2日,法国总统马克龙结束了阿根廷G20会议的行程。在专机落地几小时后,他就不得不匆匆走上了巴黎的街头。他先是去了凯旋门,向“一战”无名战士墓致敬,然后视察了附近的街道,与在那里执勤和工作的警察、消防队员们交谈。

20多天前,巴黎还曾见证这位年轻总统的荣光。11月11日,借“一战”停战百年纪念的时机,马克龙力邀70余国首脑聚首凯旋门下,展现“法式主场外交”的瞩目成绩。但如今,这座城市的疮痍给了总统迎面痛击。

清洁工人正在努力清洗凯旋门上的涂鸦:“马克龙下台”“让革命之火燃烧”。在凯旋门博物馆内,法国的国家象征,代表自由、平等、博爱的玛丽安雕像被砸掉了半边脸庞,空洞茫然地看着周遭。在香榭丽舍、杜伊勒里宫和其周围的街道,到处是破碎的橱窗、烧焦的汽车、推倒的防护栏。这是巴黎50年来遭遇的最严重的暴力抗议活动。据法国内政部统计,有412人被捕,133人受伤。消防员处理了190起火灾,6座建筑物被纵火焚毁。官员和防暴警察都表示,情况接近于“起义”。

6.5欧分的马克龙难题1“起义”早已经萌芽。今年5月,居住在巴黎东南郊区的网络化妆品经销商普莉希拉·卢多斯基(Priscillia Ludosky)发起了一场网络请愿,要求政府降低油价。她在请愿书中分析了油价的组成部分,指出法国人支付的税费占到了油价的一半以上。这份倡议最初并没有得到太多响应。但今年以来,由于国际油价上浮,法国人驾车的常用燃料柴油的价格在过去一年中上涨了23%,达到2000年来的最高价。而就在此时,为了履行《巴黎气候协议》的承诺,马克龙宣布从明年开始,对每升柴油和汽油分别征收7.6%和3.9%的碳税,这将使这两种油的价格每升上涨6.5欧分和2.9欧分。

10月,卡车司机埃里克·德鲁埃(éric Drouet)将卢多斯基的请愿通过“脸谱”传播开去。一些媒体开始报道这项请愿,参与网络签名的人数从700人蹿升至20万,随后又超越百万。埃里克·德鲁埃在网络上提议人们走上街头,这个想法很快在全法国各地区得到了迅速传播和响应。11月17日周六,法国近30万民众在2000多个地点举行了游行示威。法国的法律规定车辆内都必须储备一件反光黄色背心。于是,人们自发地用穿着黄背心表明立场。12月1日已是这场抗议行动展开的第三个周末。

最初,爱丽舍宫对于“黄背心”运动并不在意。11月17日的抗议造成了1人死亡,500多人受伤,但总统第二天如约访问了柏林,对这一切只字未提。11月24日的示威过后,马克龙毫不示弱,他在推特(Twitter)上写道:“感谢我们所有的执法人员,感谢他们的勇气和专业精神。……那些企图恐吓当选之人的人真可耻。”直到12月1日,人们依然未见总统的动摇。政府发言人邦雅曼·格里沃再次表明了爱丽舍宫的决心,他对法国公共电台说:“拿出小小的举措,然后把问题扫到地毯下,就像过去30年里经常做的那样,对解决更深层次的结构性问题无济于事。”

面对轰轰烈烈的“街头政治”,马克龙不是新手。2018年3月22日,为抗议政府的公务员改革和国家铁路公司改革计划,法国公务员及铁路工人走上街头示威,全国共有32万(内政部数字)到50万(工会数字)人参加游行。国家铁路公司有超过三分之一的员工在这一天响应了罢工号召,并宣布将罢工持续3个月,以每5天罢工2天的频率进行。根据改革计划,政府希望通过自愿离职等方案,在几年内削减12万公务员岗位;大量使用合同工;更多引入绩效工资。国家铁路公司的性质将由“公共机构”转为国家控股的有限公司,新聘员工将不再获得“铁路员工身份”。

6.5欧分的马克龙难题2从表面上看,这项改革的难度比燃油税大得多。法国在战后50年间逐渐建立了17种国有部门职工和国家公务员的“特殊退休制”。铁路员工就是其中之一,他们享受终身聘用,火车司机可以比私营部门员工提前10年退休。1995年,希拉克上台。总理阿兰·朱佩率先提出了改革退休制。在持续两周的罢工后,改革宣告失败,朱佩的政治生涯多年一蹶不振。在此后12年的执政中,希拉克再也不敢触碰此项事务。继任者萨科齐重新开启改革计划,最终以提高工资为代价,仅仅将铁路员工的退休年龄推迟了两岁。相比而言,马克龙改革触碰的利益要大得多,他所面对的罢工无论从持续时间、行动方式还是影响规模上都是前所未有的。但爱丽舍宫顶住了压力。6月,改革法案在法国议会通过,27日被正式公布。一天后,罢工偃旗息鼓。当天的《费加罗报》感叹说,马克龙击退了法国难缠的街头政治,“面对长期以来无法攻克的堡垒,这场政治胜利改变了一切”。

法铁的改革曾被视为马克龙总统生涯中标志性的难啃的硬骨头,或许正因为如此,爱丽舍宫不曾想到,区区6.5欧分的燃油税调整会弄到不可收拾的地步。然而事实上,法铁改革成功不只得益于坚定的决心,其关键在于不可或缺的民意基础。作为法国最大的国营公司之一,法铁目前有460亿欧元债务,并预期将以每年30亿欧元的速度增长。近20年来,法铁管理效率日益低下,民众日常生活经常受晚点、事故和罢工的影响。与此同时,2014年,法国铁路工人的平均月薪达到3090欧元,远高于法国平均工资水平,还享受免费乘坐火车、定制医疗、住房等一系列福利。在此次罢工期间,法国民众对于政府的支持率从第一天的51%一路上升到64%。与之相比,在燃油税问题上,马克龙几乎将自己放到了全法国的对立面上。12月1日的示威活动结束后,民调显示,尽管85%的法国人不赞成打砸抢烧暴力事件,但72%的法国人支持“黄背心”运动。

“外围法国”的愤怒

许多巴黎街头的示威者并不住在巴黎。在连续的三个周末,“外省人”开车数十甚至数百公里奔赴首都。还有许多人守在他们的家乡,在乡村和小城镇,他们开着车以封堵公路和加油站表达不满。在这些地方,因为没有其他交通方式可供选择,汽车是人们不可或缺的生产生活工具。“燃油价格的政治和社会敏感性就和旧政权时代的小麦价格一样。”法国民调机构IFOP的负责人杰罗姆·富盖特(Jerome Fourquet)说。正是面粉价格的上涨点燃了法国大革命。法国国家统计和经济研究所(National Institute of Statistics and Economic Studies,INSEE)2015年的调查显示,70.6%的法国人依赖汽车出行工作,从区域上看,唯一的例外是巴黎——只有12%的人需要驾车去工作。

6.5欧分背后是两个法国。1947年,地理学家让-弗朗索瓦·哥哈韦尔(Jean-Fran?ois Gravier)出版了《巴黎和法国的沙漠》一书,他批评巴黎过度扩张,认为国家的现代化在一定程度上是通过首都对外省经济的压榨实现的。哥哈韦尔的书在50年代和70年代两次再版,影响很大,但并没有改变地区经济发展的面貌。事实上,二次世界大战之后,外省向巴黎的集聚进一步加强。60年代初,巴黎工程师、学者、技术工人的数量占全国的一半。产业上,60%的汽车和航天企业、50%的机械和制药企业都集中在巴黎地区。交通网络、通信网络的发展也以巴黎为中心。80年代以后,在新技术革命和经济全球化的挑战中,巴黎仍是世界都市中的翘楚,而另一个“外围法国”则被远远地抛在了后面。

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The Organisation for Economic Co-operation and Development,OECD)2018年的一份报告显示,从2000年到2016年,大巴黎地区的劳动生产率以每年1.2%的速度提高。其他地区则无法望其项背。2016年,以巴黎为代表的大都市地区贡献了法国52%的GDP和44%的雇佣机会。OECD国家平均青年人失业率为15.1%,除了巴黎,法国各大区均超过了这个水平。其中经济最为落后的上法国大区(Hauts-de-France)高达27.6%。

地区经济差异是长期依赖的痼疾,但最近10年来,一种新的情绪变得越来越激烈。今年,法国前所未见地有超过150位小城市市长辞职。去年年底,勃艮第地区一座小城的市长路易斯·让蒂约姆(Louis Gentilhomme)给马克龙写了一封信。他在信中痛陈:在做了30年市长之后,各种妥协、无法信守的承诺和国家的退出令他精疲力竭,无颜再面对自己的市民。

全法国有35502位市长,对于中央政府来说,一个严峻的问题是削减这些小城镇的运营成本。2015年的一项法律规定,法国的小城镇被命令合并为15000人以上的行政单位,一些城市功能重新整合调配。与之相对应的,投入到小地方的钱越来越少。2016年,OECD36国的地方政府人均财政支出为6817美元,而法国仅为4607美元。以总数计算,OECD国家平均地方政府支出占公共支出的40.4%和GDP的16.2%,而在法国,这两个数字仅为19.8%和11.1%。中央政府对地方的最主要补贴形式“综合运作捐助”被削减。马克龙当选的2017年,国家对城镇的拨款已从2014年的420亿欧元降至340亿欧元。

“人们对燃料税的不满,实质是人们对税收政策的不满。”法国国家科学研究中心(CNRS)高级研究员阿列克西·斯皮尔(Alexi Spire)主持了一项覆盖2700名纳税者的调查。调查显示,只有39%的巴黎居民认为法国目前的税负水平过高,但在乡村和小城市,这一比例分别是58%和62%。“法国人税收占法国人工资收入的约40%,主要被用于医疗、失业保险和其他公共福利。但人们普遍的感受是,低收入群体负担了更多的税收,真正获益的却是上层社会。黄背心运动在法国乡村和中小城镇兴起并不令人意外,因为在过去十几年里,这些地方的公共服务不断缩水。人们看到法庭撤走了,医院关闭,财政支出日渐减少,他们支付的税收越来越不见踪影。”正是这种广泛的被剥夺感促成了“黄背心”广泛的社会基础。

6.5欧分的马克龙难题3马克龙风格

11月,马克龙是国际政治舞台上亮眼的明星。他主张建立欧洲联军,在自由贸易问题上与美国总统特朗普针锋相对。在巴黎参加完“一战”停战百周年纪念活动回到华盛顿后,被激怒的特朗普在凌晨5点发推文抨击法国总统:“现在的问题是,马克龙民意支持率很低,只有26%……”4天后的示威证明,美国总统击中了要害。

黄背心示威的爆发源于法国多年来的痼疾,但在这场示威中,人们非常明确地将目标指向了马克龙本人。而就在一年半以前,人们以期盼改革的心态将马克龙送入爱丽舍宫,总统的民意支持率一度高达66%。但问题是,人人都主张法国应当改革,而且必须改革,但人们描绘的改革蓝图却大相径庭。

马克龙的主张非常清晰,他要通过自由化改革把法国变为一个充满活力、具有企业家精神的国家。自戴高乐时代以来,从未有一位法国总统在短时期内推行如此多的改革。当选仅4个月,马克龙就推出了劳动法改革计划。这项计划放松了现有劳动保护法对雇主的重重限制,削减了工会力量,赋予了资方更多用工自主权,他们可以灵活制定员工加班费、延长工作时长。接着他宣布废除“奢侈税”,代之以一项“不动产税”,为法国35万户最富有的家庭减负。该政策将使富人的年收入增加2.6%,比全法国平均水平1.4%还高。

2017年6月的议会选举中,马克龙领导的“共和国前进”运动及其盟党获得了绝对多数席位。这使得总统的改革不再需要经历旷日持久的议会讨论,所有的改革法案在国民议会的投票都是一路绿灯。改革获得了一些赞赏。德法经济工业协会最新发布的《2018~2022:法国经济形势与前景》报告显示,2018年不仅90%受访的德国企业认为法国经济良好,还有半数受访企业有意在法国进行投资。而在2016年,认为法国经济形势良好的德国受访企业仅有41%。汇丰、美林、摩根士丹利等银行则公布了将员工迁往巴黎的计划。

但这些改革很快动摇了总统的民众基础。执政半年,马克龙就已经被舆论冠以了“富人总统”的头衔。去年12月,总统视察法国北部城市鲁贝,这座纺织制造业重镇长期以来是工业衰落城市的代名词,如今是法国贫困率最高的地区之一。他在那儿解释说,对富人减税将抑制失业,这就好比登山时“领头的登山者”帮助其他人登顶。“我不知道‘富人政策’是什么意思。我只知道,当没有经济拉动这个国家前进,没有成功的企业家,没人对经济进行再投资时,处境最艰难的社区不会过得好。”或许总统是对的,但他所期待的涓滴效应不会在短时间内显现。今天5月,在他执政一周年之际,法国民调机构Elabe的调查显示,81%的受访者预测自己无法从改革中受益,因为改革并没有关注他们所关心的解决就业和提高购买力这两个问题。

马克龙毕业于法国政治家的“摇篮”巴黎政治学院、法国国家行政学院,还曾任职欧洲商业银行罗斯柴尔德集团。这一绝对精英的履历本来就容易使普通民众心生芥蒂,而他的个人执政风格也扩大了隔阂。

今年6月,英国《金融时报》巴黎分社社长沙萨尼曾在一篇文章中回忆,马克龙在奥朗德政府担任经济部长时,与媒体打交道很随便,往往愿意接受临时采访,讲话直言不讳,喜欢用引人注意的语句登上头条新闻。成为总统后,“马克龙退守到了奥林匹斯山上”。媒体被限制访问,部长们被指示不得向媒体透露消息,使用推特传播官方视频和消息的做法被放大。总统坚毅神情取代了生动的面部表情,紧抿的双唇驱散了露齿微笑。2015年,马克龙在辞去奥朗德政府经济部长一职时曾接受《世界新闻报》采访。那次采访解释了总统的变化。他说:“民主总是蕴含着某种不完美的因素,对法国政治而言,这种不完美就是国王形象的缺席。我从根本上认为,国王形象的缺失并不是法国人民所希望的。”他认为:法国人本能地要求一个中央集权的强大国家。

在当选前,马克龙就曾表态要与媒体保持距离,称自己不愿被卷入那种过一天是一天的政治生活中,而是将总统生涯着眼于这个国家的长久未来。一上任,他就取消了传统的国庆日总统电视采访活动。爱丽舍宫发言人当时对法国《世界报》称,马克龙“复杂的思维过程让他很难同记者进行问答式的沟通”。

与媒体拉开距离,使得马克龙失去了向民众解释政策的机会,而总统在一些公开场合的表达总是在舆论中激起轩然大波,更加拉开了他和普通法国人的距离。去年9月,在推行劳工法改革的过程中,总统抛出狠话:“我不会向任何人退让,包括懒人、厚颜无耻者、极端主义者。”“懒人”一词刺激了许多人的神经。在当时工会举办的游行中,民众打出口号:“马克龙滚蛋,懒人们已上街!”当被问到是否后悔说出这样的话时,总统回答:“如果我们不能坦诚直言,就不能进步。”

“这就是马克龙的执政风格,”法国民调机构IFOP的负责人杰罗姆·富盖特评价说:“他不打算后退,也不打算道歉。但他必须为此承担风险。”

今年9月,法国一名年轻的待业园丁向马克龙表示自己的求职困难。马克龙回答:“我穿过这条马路就可以帮您找到工作。”这段对话在网上引发许多冷嘲热讽。这名园丁接受了马克龙的建议,在摄像机的记录下向巴黎的餐馆和咖啡馆寄出20封简历,但他没获得任何机会。他在接受法国BFMTV电视台采访时曾强烈批评马克龙,声称他“不了解民生疾苦,生活在卡通世界中”。在“黄背心”的示威中,一种普遍的批评是,马克龙希望能够通过提高燃油税鼓励人们改用新能源汽车,等同于“何不食肉糜”。

“总统先生,我们需要答案。”

12月1日的示威游行过后,《巴黎人报》在头版写道:“总统先生,我们需要答案。”马克龙有五天的时间去阻止下一次骚乱的发生。当地时间12月4日周二上午,总理菲利普在国民议会明确表示,从明年1月1日起上调燃油税的计划推迟6个月。在当天的电视讲话里,菲利普承认民众街头的愤怒“源于一种深刻的不公正:不能靠工作有尊严地生活”。总统推迟原定于5日和6日出访塞尔维亚的行程。5日,法国政府发言人本杰明·格里沃说,政府将从现在到明年年底前对针对富裕阶层的减税政策进行评估。

但这些让步为时已晚。12月8日,又一个周六,法国巴黎的埃菲尔铁塔、卢浮宫等知名旅游景点关闭,香榭丽舍大道上的商店、餐厅关闭,原定于周末举行的四场法国足球联赛比赛也取消。政府将在全国各地部署8.9万名警察,其中在首都巴黎将布置8000名警察以及12辆装甲车。示威活动如约而至。法国内政部于周日(9日)早上发布最新消息称,警方共逮捕了1723名抗议者,其中有1220人被拘留。这并不是句号。据法国24新闻台的消息,法国贸易工会呼吁能源方面的工人在12月13日举行罢工,支持“黄背心运动”。法国卡车司机工会计划开始举行一系列罢工,抗议削减加班费。法国农民工会也准备从下周开始每天都举行抗议,要求提高农民收入。

爱丽舍尚未拿出平息事态的进一步方案。政府的一大难题是,他们找不到对话的对象。巴黎第八大学历史学教授达尼埃尔·塔达科夫斯基(Danielle Tartakowsky)指出,过去,法国左翼的大规模示威主要由工会组织和支持,右翼则主要由天主教组织发动,但黄背心丝毫不依靠任何建制力量——完全独立于政党、政客和固有的政治倾向。27日的示威活动后,总理菲利普曾经邀请了八位运动“领袖”到爱丽舍宫会晤。但其中六人因受到其他运动成员的死亡威胁最终没有出现。到场的两位中,有一位因为菲利普拒绝直播谈话而当场离席。唯一留下的一位则要求不公开身份。而在运动的发起地社交网络上,人们呼吁“不要面包屑,要整个面包”,提出的要求近乎于废除政府做出的全部改革。

塔达科夫斯基指出,事实上,“黄背心”的出现和马克龙的崛起出自同一土壤。多年来,法国的最高政治权力以“政治钟摆”的运动方式通过总统大选在左右两大政党之间来回交替,实现左右两股力量的轮流执政。2017年大选前,马克龙敏锐地洞察到左右分野的政党政治民心不在,主张跨越左右分野的局限,走一条中间道路,因此得到了法国政治谱系中多种力量的支持。但他同样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如何去帮助那些被全球化经济系统甩在身后的人?

如今社会妥协的机制已经失效,新的社会协商机制还未建立起来。所有政治派别都希望在一片混乱中抓住机会。“黄背心”的未来走向将不仅仅影响法国。2017年,马克龙阻击了极右翼领袖玛丽·勒庞,他在大选中的胜出让外部世界长出了一口气。至少在欧洲第二大经济体,人们仍支持自由贸易、支持欧洲一体化,拒绝极端的民族主义和排外主义。马克龙曾承诺,他要在2019年的欧洲议会选举中率领他的进步阵营战胜包括意大利“北方联盟”领袖马泰奥·萨尔维尼、匈牙利总理欧尔班·维克托在内的民粹主义者。现在看来,一切都难以预料。 法国罢工法国巴黎黄背心马克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