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者来信(980)

作者:三联生活周刊

“110”不“显灵”

表弟参加工作三年,决定买房。然而,一套商品房动辄百万,表弟自然承受不起,于是便将注意力放在了回迁房上。表弟看中一处刚刚交付的回迁房,虽然回迁房质量无法和商品房比肩,而且暂无房产证,物业是小区所属的社区代管,但好在价格低廉,公摊面积微乎其微,还不用缴纳物业费,这对表弟来说,非常划算。

60平方米的回迁房,一室两厅,一口价48万元,先付40万元,待房产证下来,再付余款。表弟东挪西借,终于凑够了首付款,又花了5万元简单装修后,便美滋滋地乔迁新居。

好日子没过仨月,表弟快要疯了。

表弟住在二楼,一楼莫名其妙地开了家棋牌室,白天黑夜打牌的人络绎不绝,房子隔音效果甚差,噪声不绝于耳,表弟每天都夜不能寐。他到一楼找棋牌室店主商谈,请他们声音不要太大,每晚营业时间不要太晚,不要影响别人休息,店主一脸歉意地满口应允,可是第二天晚上依旧热闹。表弟睡在床上用棉花塞住耳朵,控音效果甚微;又将耳机音量开到最大,但丝毫掩盖不了来自一楼的噪声。

表弟开始害怕回家,每天下班后在单位食堂吃过晚饭,回办公室上网上到10点才不得不忐忑地回家。刚进小区大门,他就诚惶诚恐地先看那家棋牌室的门招灯牌是否霓虹闪烁,一旦看到光亮,他的心就凉了一半。

几次沟通毫无效果,表弟决定和楼下撕破脸皮,于是在一个漆黑的深夜,他拿出手机拨打了110。一小时后,警车出现在小区楼下,棋牌室的噪声戛然而止。那晚,表弟在新家里第一次睡得酣畅香甜。

但翌日晚上,楼下生意依旧火热。夜里11点,表弟实在不堪其扰,再次拨打了110,一小时后,楼下噪声再度销声匿迹。以后晚上10点以后,只要楼下噪声响起,他就直接拨打报警电话。楼下不仁,他就不义。

一天早上,表弟刚出单元楼大门,就与棋牌室店主狭路相逢。店主拿着一张打印出来的话费单问表弟知不知道单子上显示的是谁的号码。表弟定睛一看,不禁毛骨悚然,那正是他为了“匿名”拨打110而办的临时副卡卡号。表弟面不改色道:“不知道。”为了证明清白,他又补充说:“我的号码是189开头的。”店主话有所指地旁敲侧击:“凡事都好商量,报警就太不厚道了。我既然能在小区里开棋牌室,就不怕被人举报,谁还不认识一些‘有关系’的熟人。”

彼此道别后,表弟吓出一身冷汗。说来也怪,回迁小区里新开的几家棋牌室,没坚持多久大都关门大吉,唯有表弟楼下的那家生意兴隆,任凭表弟怎么拨打110,都无法将之取缔。表弟一度成了110的常客,时间久了,110对其也有些视而不见了,出警拖拖拉拉,敷衍塞责。表弟无奈,只好拨打“12345市长热线”,敦促派出所及时出警,此法屡试不爽,但依旧收效甚微。

一年过去,表弟已经轻微抑郁,再无精力同楼下纠缠。他开始想方设法卖房走人,可是因为没有房产证,学区也不好,楼下又是棋牌室,这样的一块烫手山芋实难出手。

一天,表弟偶遇棋牌室店主,便将卖房的想法诉说了一番,店主想了想说:“如果你真心想卖,我可以考虑接手,正好我将楼上楼下打通,方便做生意。但是你当初什么价格买的就要什么价格卖给我,你知道,作为回迁户,我是不缺房子的,我买它是为了帮你解决燃眉之急。”

明知是趁火打劫,但表弟也别无他法,为了尽快脱离苦海,他也只好自认倒霉,将房子便宜地卖给了楼下店主,任凭装修费付诸东流。一番折腾后,表弟又回到了租房时代。那家连“12345”和“110”都取缔不了的棋牌室,背后有着怎样的靠山尚且不为人知,不过棋牌室的左邻右舍,早已空无一人。(合肥 艾科)

单位的“真空人”

前不久,笔者到市编办核查某单位的人员编制,发现一本糊涂账,不光是该单位,连编办人员也解释不清楚。编制手册上标明的是:行政编制(即公务员编制)44名,事业编制8名,工勤编制5名,一共57人。而拿到单位工资表一看,领工资的实有人数是64人,再拿到人事科的福利花名册,该单位在岗的总人数却是76人。其中出现近20名说不清来由的“真空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经核定,这多出来的7名领工资人员,来自该单位三年前撤销的一家二级参公事业单位,这些人合并到机关办公,享受公务员待遇,却不占单位的正式编制。此外,该单位还有两个挂名的二级事业单位,人员分散到各业务科室上班,其工资福利来自预算外拨款。另有两名转业干部,不占单位的编制。凡此种种,造成大量“真空人”混岗乱象。通过调查,笔者进一步了解到,该单位另有几家二、三级事业单位,人满为患,却宁愿将编制空着,也不招录那些临聘人员。究其原因,因为入编人员凡进必考,在职的无编人员,多数属以前长期合同工,要么学历欠缺,要么超龄,这些人在原单位上班多年,按《劳动法》规定不得随意辞退。同时,这些无编人员工作多年,熟悉业务,许多人已是单位骨干,一旦辞退,工作无人接手。就这样,有编的单位不招人,想要的业务骨干进不了编。

大量“真空人”的出现,源于十多年前,一些地方政府为了减少吃财政饭人数,尽快消化“三超两乱”,出台了一个基本原则:只出不进。即:“真空人”在职时跟其他公务员待遇无任何区别,仅仅是没有编制,一届退休,编制自行消失,这样,若干年后,逐步实现编制数的精减。于地方财政而言,“真空人”实则是一种“鸵鸟效应”,因为实际拿工资的人数一个都没少,只不过换一种身份出现而已。机关事业单位又分三种:全额拨款、差额拨款、自收自支,其中类别的定性权及编制数核定,均为地方编委及主要领导人掌控。

长期以来,“对上负责制”的潜规则,导致事业单位定性成了内部争斗的局面,进人方面占用正式编制的多是领导,或者是只领工资不干事的“准空饷”关系户。这就造成许多行政机关人员搭配的“橄榄球”状况:即领导与年轻公职人员少,中层干部偏多且年纪偏大,个别单位甚至出现几个领导管一个科长,几个科长争一个办事员的现象。

(湖南 一读者)

陪妈妈治病

2018年3月9日,早晨5点50分起床,整理妈妈的病历、医疗卡、身份证、化验单。检查无误之后,背起装着这些材料的专用包,用轮椅推着妈妈走向停车场。到了停车场,扶着妈妈坐上车,打开后备厢,费力地把轮椅塞到后备厢里,手有些疼,偷偷揉了几下。

当我发动汽车引擎行驶在京通高速路上的时候,天还没有亮,左侧的公交车道还没有到使用时间,一路并不拥堵。清晨雾气弥漫,车内有点冷,我打开空调,听着手机的导航,直奔北京协和医院。

从家到医院的路,我走了三年,依然要开导航,因为经常聊天走神,或者不聊天也走神。想知道每次诊疗的结果,也怕知道诊疗的结果。还有一点就是,这三年,带着妈妈去过多家不同的医院,先是北京大学第一医院,然后是北京朝阳医院西院,北京东直门医院本部,北京东直门医院国际部,北京协和医院西院,北京协和医院东院,北京隆福医院,甚至还有百度上搜索到的私立坑人医院。

妈妈的病学名叫AL型淀粉样变性,是一种类似骨髓瘤的恶性血液疾病,全世界患病率是百万分之八。还记得三年前得知妈妈是这个病的时候,我的脑袋“轰”的一声,每天都在想着如何瞒着她不让她知道病情。在等待血液检查结果期间,我开车在三环路竟然被人撞在了车头上,明明是对方的责任,我差点赔给人家钱,看着我糊涂的样子,对方得意地开着车走了。

在妈妈刚刚确诊的那段日子里,我的孩子刚刚1周岁,发婴儿急疹,三天烧到40摄氏度。妈妈在北大第一医院住院做肾穿,弟弟未过门的媳妇从老家过来照顾,我办完手续就回家看孩子。半夜单位还要临时发新闻,整个人就像被抽了一鞭子的陀螺,飞速地转着,找不到方向。

都说北京看病难,农村人来北京看病更难。114查号台,医院挂号APP,好大夫网站,大夫诊室门口排队加号……各种方法几乎都在尝试。幸运的是,从来没找过票贩子,这些名医主任大夫得知是从外地来求医,都网开一面,特别照顾,让我们感激不尽。在治疗妈妈疾病的过程中,真的让我感受到医者仁心。

我家来自农村,父母靠着种玉米把我和弟弟供着上了大学,是真真切切用血汗改变了我和弟弟的命运。人到老年,没有退休金,每个月只有60块钱的补助。妈妈几乎没有享过福,刚刚60岁就开始与病痛和贫穷作斗争。一方面渴望生命的延续,一方面担心子女的生活。

每次花钱,她都会唠叨半天:“这是钱串倒着花啊,啥时候是个头啊,我不治了,跟你爸回老家得了!”每每听到她这么说,我都装出很有钱的样子安慰她,我又涨工资了,你一个月也就花1万多元,我能挣2万多元了。

虽然这三年我已经换了两次工作,夜里还要写稿赚微薄稿费,收入依然不够她的几乎全自费的医疗费。年前还刚刚和同学借了款,每个月还要还房贷,给孩子交学费。但我坚信,让妈妈战胜病魔,在进家门的时候,能和她聊聊天,都是无比的幸福。在大城市当白领挣钱养妈妈,要比在玉米地里滚爬30年的妈妈所受的苦,少太多了。

(中读用户 片刀侃侃) 读者来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