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者来信(964)

作者:三联生活周刊
农村娃迷恋手机

“双11”晚上,我接到一个陌生电话,一听,原来是甘肃秦安老家亲戚家的小孩,他一开口就央求:“帮我在北京找一份工作,小饭店洗碗也行,扫大街也行,只要挣点钱就行。”他才上初三啊,15岁,得准备明年中考,怎么突然要外出打工?他说上学不自由,不能好好地玩手机,到外面打工就能随便玩手机了。哦,又是一个农村娃迷恋手机想辍学。

我是国庆长假回甘肃农村老家的,待了七天,几乎天天听到大人唠叨:“现在的娃娃迷上手机,不好好念书了,怎么办?”有些家长干脆拿“毒瘾”比喻小孩迷恋手机,他们满脸的无奈,满脸的忧伤。

三婶家的儿子现在上初二,平时租住在乡上,离学校二三百米。他本是学习的“好苗子”,从小学到初一一直是班上前10名,现在跌到40名,只因迷恋手机游戏。三婶平时在家种地,孩子就一个人在乡上。上半年的一个晚上,三婶跑到乡上看孩子,一开宿舍门,小家伙竟然玩手机呢。三婶说她的头“轰”的一声犯晕,没给孩子钱哪儿买的手机?

经过一番拷问,孩子从实招来,说是三个同学合伙买的手机。现在政策好,国家给每个农村孩子一天3元午餐费,在学校附近租住的孩子一学期还补助四五百元,住宿补助费交给了家长,但孩子省吃俭用,午餐常常不到学校食堂,而是自己在宿舍生火煮面条,一个月省下饭票66元,另外两个同学也是这样省,一个月下来,三人凑了200元饭票,然后到乡上的商店换了一个手机——偏僻农村一二百元的手机多的是,并且可以拿学校的餐券当钱抵用。

三个孩子商议手机轮流用,每人玩两晚上,然后转交下一个同学。但事实上,仨孩子住得近,游戏瘾大忍不住,常常跑到一起玩手机到半夜,然后分头各回各的宿舍睡觉。

三婶嚷嚷着训孩子,孩子却拿起手机夺门而出,十几分钟后再跑回来已是两手空空,三婶没收手机的计划落了空。又过了几天,三婶晚饭后跑到乡上突查,推开宿舍门,却不见儿子的影子。她是打着手电筒在乡上一家家地敲门呼喊,足足半个小时,才找到孩子——小家伙和另外两个同学在一户人家房背后的树下拿着手机玩《王者荣耀》呢。说来这家人有宽带,小孩是跑来蹭网的。

今年秋季开学,公家补助的住宿费孩子没上交三婶,而是直接买了手机,以前是偷着玩,现在是明目张胆地玩。小家伙还威胁家长:“你没收手机,我就立马退学;你让我玩手机,我才上学。”三叔在外打工,三婶已经管不了孩子了,任由他带着手机去上学。

我每次回老家,都给弟弟的俩小孩每人200元,这次刚把钱递到俩侄子手里,我的母亲就跑过来催促孙子把钱上交弟媳,说是万一小孩到乡上买手机沾上游戏瘾就麻烦了。说来弟媳正是怕孩子玩手机,晚上都是翻过一座山跑到乡上租的宿舍陪住,监视孩子只许学习。

还有成本更大的呢。北京的一个老乡毅然辞掉工资8000元的工作回家,就是因为孩子迷恋手机,媳妇一个人管不住,他只好前去助阵。唉,因为手机,现在需要两个家长盯着孩子。

十年前,老家村里的人看电视,总是看到城里的家长抱怨孩子进网吧荒废学业,以为这是城里人的问题,挨不着偏僻山村,想不到现在轮到自己家里了。上个月我从老家回到北京,在朋友圈发了一段文字:“现在农村家庭的主要矛盾已经转化为孩子对手机游戏的美好向往和家长对手机供应不及时不充分之间的矛盾。”

北京 李成义

监考秀

最近,应一家单位邀请,我连续参加了两场某市举办的安全生产管理员考试巡考,整个过程,感觉在作秀。

每一场考试,参考的安全员还不少。一个地级市,一场考试的人数达到了四五百,十多个考场都坐满了。考场门口贴有醒目的标语,拉起了警戒线,少数忘带身份证的与一些代考人员混杂在一起,不时在考场外徘徊,想伺机蒙混过关,被监考员挡在门外。每间考场安排了两名监考官,还有摄像头、屏蔽仪。不过,开考铃响过,转进考场内,却是另一幅景象了:考生交头接耳的现象层出不穷,几乎每个人都带手机入场,接电话、查题目忙个不停,监考官对此视而不见。还有几名年轻的考官陪着考生一道玩手机,见到巡考人员,才有所收敛,象征性地提醒大家遵守考场纪律。再看考场内的摄像头,多数是坏的,屏蔽仪一台也没有开。

翻开主管部门给我的《工作手册》,要求赫然醒目:“闭卷考试,严禁带手机及相关书籍入场。”我问主考官是怎么回事。主考官解释说,这是上级文件上的要求,到基层不能那样做的。我很不理解:“既然允许作弊,干脆就搞开卷考试,何必浪费这么多人力、物力、财力?”主考官说:“那不一样,开卷考试不能促进考生认真学习,那样也没人来参加我们的培训了。”另一名工作人员接着介绍:“这些安全员都是经过培训的,题目不难,只要听过课,及格应该没问题。成绩及格,就能拿到安全员上岗证了。”可就是这份“及格没问题”的试卷,却难倒了不少人。考生多是二三十岁的年轻人,记忆力应该不错,但无一例外都是手机控,从他们的状态看得出,不少人并没参加培训,也没认真看过书。

按照规定,考场舞弊试卷作废,并且计入个人不良行为记录。一见我要动真格,主考官终于说了实话:“如果监考一严,这些人就不愿在我们这儿报名了。但到别的地市,他们照样可以参考,上岗证在全省也能通用。现在各地都在抢生源,考生太少,收不到培训费,我们请不起老师,连场租都保证不了,完不成培训任务,还得挨上级批评,这是没办法的事。”

安全生产事关地方发展百年大计,对安全员业务素质及责任心都有特殊要求。作为安全生产的主管部门,理应从严把关,为国家培训一批业务、思想双过硬的基层管理队伍。疏于统筹、恶性培训竞争造成的监考秀,使得把好安全员的入口关流于形式。而让这些不合要求的安全员过关,会无形中破坏建设市场的保护屏障,给社会留下严重的安全隐患。

湖南 一读者当妈不易

怀二宝,头三个月,先兆流产,医嘱吃药卧床半个月;后三个月,先兆早产,住院挂水推针;临生产,胎心加速不佳,住院,果断剖腹产,手术台上听到接生的医生说:“唉呀,脐带扭转。”后来才知道“脐带扭转”是多么凶险的情况,分分钟能要了胎儿的命。躺在手术台上,蓝色的布遮在我的面前,不去想打开的肚子血乎拉碴的模样,就等着医生从肚子里把娃捞出来。娃出来了,啼哭有力,医生放心了,我哭了。

生老大的时候,我也哭了,躺在产床上,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产房里放着玛丽亚·凯莉的Bye Bye,我哭得不能自已,那时觉得生孩子就是一场告别仪式,是人生的隐喻——拼尽全力,为的却是一个“分离”的结局。这样想着,满脸泪水地被推进病房,娃在床边的小车里喝奶,我恍惚觉得空空的肚子里还有胎动。

生老大时,肚子疼得紧,尽管吵着要无痛和剖腹产,最后一咬牙也就自己生了;到了二宝,之前的经验竟让我失去了自己生的勇气。医院还是执意拉我到产房“催产”,挂上催产针,马上就开始肚子疼。护士们说,这个人的用药效果好,可能能催出来,快让家属送饭给她吃。我与先生约定,生的时候要给我买肯德基的鸡翅,先生赶紧买来。我挣扎着坐起来,在疼痛空隙和护士们的众目睽睽之下,大快朵颐。滑稽的是,吃完后,肚子不疼了,我又被推回病房。这叫“钱花了,罪受了,孩子还在肚子里”。事后我想,有经验的护士应该能看出来,生产过程中像我这样食欲这么好的,肯定是生不出来的。

怀二宝的过程,比怀大宝“丰富”得多,住院就有两次,所以也认识了些不容易的妈妈们:高龄产妇A,从知道怀孕就在医院里保胎,丈夫为了孩子,辞掉工作,日夜守在病房,所幸,孩子平安出生,是个男孩;高龄产妇B,大排畸的时候就知道孩子不好,抱着侥幸的心理一直等到七个月,孩子还是不好,引产,丈夫未到场;产妇C,孕晚期胎盘功能不好,被要求住院,挂了一个星期水,指标好了,出院,一个星期后复查,指标反复,又住院,抽血就花了8000块;产妇D,怀孕七个月,丈夫家暴,引起先兆早产,深夜在我们病房里家人差点打起来……和我同一天进医院的小E,疼了一天一夜,才开了三指,家属跟医生大吵,最后医院同意给她剖。我隔壁床的小F,在顺产之后,突然不会自己排尿了,护士怕她大出血,无奈插上尿管,她的肚子,还大得像怀孕三个月。

都说没有做过母亲的女人是不完整的,也许这句话是对的,为了做母亲,忍受诸多痛苦,忍忍,痛也就不痛了,从公主变成了女皇。“女子本弱,为母则刚。”生产,让女人被迫学会了坚强,而这一品质,可以撑起整个人生。

江苏无锡 宋纯 读者来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