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活不治了

（文 / 张晓阳）

今年刚过完年没多久，父亲从朋友家回来，说中午吃了碗卤面，太硬了，胃一直不舒服。其时我就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怀疑是他的病复发了。父亲三年前发现患上食管癌，做过放、化疗，医生特别叮嘱，三至五年是最容易复发的时候。我没敢直接说让他去复查，而是让他去看看胃，结果看过的医生都让他做胃镜。

父亲想必已明白了什么，坚决不做。医生给开了胃药，让吃了试试，自然效果都不好。多次劝说之后，父亲同意做个钡餐，结果确诊食管癌原位复发。对此，他抱定“这次死活都不治了，我可受不起那罪”的想法。对于二次治疗的效果，我确实也没信心，也很怀疑父亲能否挺过治疗的折磨。但从他态度的反复，以及每天坚持锻炼的情况看，我断定父亲还有求生的渴望，不让治更多还是怕到头来人财两空。

父亲是个农民，他见过村里有很多人得了绝症，都是治不起，在家硬挨到死的。几年前，父亲看到新闻上说，我们这儿食管癌列入了大病保障范围，医药费最高能报95%，才把一直隐瞒的病情告诉我的。想不到，父亲住院后才知道，包括食管癌在内的几种癌症，只有做手术治疗，才按大病算，否则花钱再多也不能享受报销上的优惠。而像食管癌这个病，三级医院按病种付费做手术仅需3万元左右，正规的放、化疗，却可能花10万元都下不来。最不堪的是，农民只有在乡镇、县级医院治病，费用才有可能享受较高比例报销，但像治癌症，乡、县医院的水平实在是不敢信任。

还有，住院报销比例是分段定的，比如减去起付6000元以下是一个档次，6000以上比例会高些。问题是这是按单次住院算的，出院再住院，就要从头算起，再减起付，再套档次。而一些病如癌症化疗是分疗程的，一个疗程结束，农合办要检查，压着医院赶病人出院。所以这里的高比例又成了镜花水月。父亲因肿瘤位置太高，无法手术，大病就变成了小病，6个疗程的化疗和40次的放疗，被分解到了八九次住院中，最后的报销比例也就35%。这唯一一次的新农合报销，让父亲再不敢对医保救命抱太大的奢望。

陪护期间，每每看到那些农民患者的处境总是不由得心生忧虑。尤其是看到有的年龄才四五十岁的患者，农忙时家人没法来照顾，孤独地躺在医院走廊上打针，吃着自带的干粮，偷偷地抹泪，甚至因为没有钱，不能按疗程正规治疗，还有他们的孩子，一些初高中生利用周末过来看爸爸妈妈时，我心里都酸酸的。

真心期盼，医保政策能设计得更合理些，大病按病种、花钱多少算，别按治疗方法算；报销比例别按医院级别一刀切，必须到大医院治、花钱多的病，合规医疗费都能多报销些。这样农民才有希望不因病致贫。 不治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