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生

作者:三联生活周刊

(文 / 尚小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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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老师常年带高中毕业班,是公认的鸡汤圣手。针对不同学生,她《风雨哈佛路》《垫底辣妹》《当幸福来敲门》等信手拈来,还不忘补充:“这些电影都能用在作文例子里!”高考那两天,郝老师更是穿一身红,出任学校电台首席DJ,在《最初的梦想》和《蜗牛》之间穿插各种激昂口号。据说有一年数学试题奇难无比,是她以一首《从头再来》稳定了军心。

作为郝老师的外甥女,我更熟悉她无关工作的B面,比如一贯给人打鸡血的她也会迷茫。这届学生高考完,她面临退休。“在学校待了几十年,我也要毕业了,但我不知道要干什么。”郝老师本没有此类烦恼,直到她某天进了家眼镜店。店员一见她就问:“大姐,需要哪种老花镜呢?”这对自认为仍充满活力的郝老师打击巨大,逼得她不得不正视“退休生活”:原来这段可自由支配的人生,开始时间已经迫在眉睫。

与郝老师情况类似,面临毕业的我也在出国、考研和工作间举棋不定。我们俩同样处在人生的十字路口,时不时会交流心得。郝老师说她不想做跳广场舞的普通主妇,还是希望能“从头再来”有所成就;也不想被学校返聘,厌倦了几十年不变的工作环境。郝老师考察了老年大学国画班,结果垂头丧气地回来:“那个老师审美不行,微信头像比我的还俗气,名字还叫‘摇滚不死’。”

就像高考前总有几次模拟考,郝老师也用小长假试水退休生活。她试图转型为全职厨娘,可总把海蛎煎弄成炸蒜苗;用乌冬面做炒拉条。最后她彻底定下退休计划:先玩一趟欧洲,来次心灵之旅,探索人生真谛。还没旅游,她已瞅准高考进入倒计时的机会,抢先创了个“最后十天冲刺集训”。她既教授知识又负责热血,激励学生要考出好成绩,并表示因为全身心扑在三尺讲堂,她喉咙又哑又痛好几天。虽然她私底下跟我说:“他们马上就要高考,善意的谎言很有必要。我嗓子不舒服其实是炸带鱼吃太多了。”看她胸有成竹,我问她对试水退休感受如何,她已不再迷茫,甚至开起了玩笑:“我发现一闲下来生活就精致了很多,现在炒豆芽都掐头了。”

另一方面,我则准备毕业后出国深造,开始纠结读“跨文化研究”还是“视觉文化研究”。我询问郝老师的建议,她却泼来冷水:没什么差别,反正读出来就业渺茫,都得转行。没过多久,我表姐,也就是郝老师的女儿怀孕了。郝老师立刻改变退休计划,至少短期内不再旅游和创业。准备升级做外婆,专心迎接新生命。

我陪郝老师逛母婴用品店,她显然非常开心:“我现在真过得很好!评上特级教师;退休金够花;你姐相亲结婚怀孕都很顺利;配套的学区房也买了。我退休会很有空,小孩的教育也不用愁啦!”善于举例的郝老师,话锋一转开始安慰我,说毕业季别迷茫,该有的总会有,“你现在读书这么辛苦,不也是为了房子、孩子、车子这些么!” 毕业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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