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图索街

作者:张天骄
按图索街0每逢周一,手机里的各种App都会小心翼翼地询问我是否要切换城市。其实,我和手机系统都在慢慢习惯这种两地奔波的生活。初来乍到一个陌生的城市,我也闹过一些笑话,比如把新单位的东门认成了西门,让外卖员白等了半天;比如用手机打异地的固定电话没有加区号,误打到本地的一个部门,鸡同鸭讲说了快半分钟才知道拨错了。这些都是无足挂齿的小事,稍微留意就不会再犯,而内心的仓促感和漂泊感才是最需要克服的。我能想到的缓解方式也很简单:和这座城市尽快熟悉甚至亲近起来,让自己不那么像一个来去匆匆的背包客。

“从豪恩兹迪奇去哪个马戏团都走不到布里克斯顿路啊?!”在《血字的研究》里,福尔摩斯大声质问那个前来领取戒指的“老太太”。对于一个连伦敦各处的泥土颜色都尽在掌握的大侦探来说,那些状如蛛网通向各处的街道当然不在话下。考虑到我所在的“异地”路面硬化普及程度较高,泥土的事情可以先放一放,而记住街道的名称就成为熟悉一座城市的当务之急。

现在手机上都有地图App,让你很轻易就能找寻到目的地,但同时也失去了一些乐趣和本能,比如辨识方向和牢记街名。对此,我拿出非常大的诚意,就像当年背公式一般,用“联想记忆法”去记忆从南至北的每一条街名、巷名——“胜利”了,就拥有了“和平”,“和平”了,自然就会“永兴”(永远兴旺)……至于“榕花”“问津”这样的街道,则无需费太多脑筋,它们自带被记忆功能。一看名字,就能推断出背后一段或长或短的典故。

以前,翻看小说或者散文,文中提到主角或配角在某地活动,我总是浮光掠影扫上两眼就一晃而过。比如《雅舍谈吃》:“胡同东口外斜对面就是灯市口,是较宽敞的一条街,在那里有当时唯一可以买到英文教科书《汉英初阶》及墨水钢笔的汉英图书馆,以后又添了一家郭纪云,路南还有一家小有名气的专卖卤虾小菜臭豆腐的店。往南走约十五分钟进金鱼胡同便是东安市场了。”《侠隐》也是如此:“李天然出了烟袋胡同……他沿着南小街往北走,还没到朝阳门大街就吃完了,在三条胡同口上……”现在,我总是认认真真看完这些文字,也很清楚作者在表达什么。这是一种炫技,表达他对整座城市的方方面面的熟悉和热爱,这也是一种召唤,期盼对各个角落还残存着记忆的读者能产生共鸣。

背诵街道名称应该是最下乘的方法,属于不得已而为之,但目前我别无他法,只能刻板且生硬地去接近、去融入。那些对城市脉络了如指掌的人当然无需靠回忆支撑,去哪里都是下意识的:直行,右拐,再左转……他们也确实值得佩服,“活地图”真真是一种很高的赞誉。因为这不仅仅代表着走街串巷登堂入室的熟络,还有主人才能拥有的自在与从容。

一天,同事通知我去某馆参观。我略加思索,故作熟练地说:“不就在崇文路上吗?”同事说对,可接着又说出了另外一个古怪的名字。同事看我惊讶,解释说“崇文”是去年刚刚更改的名,他们还是习惯叫老名字。这一下又把我打回了原形,茫然和震惊程度仿佛一个苦读十年八股文的童生打开试卷,却发现是一道关于西欧国家外交政策的试题…… 生活圆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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