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小区

作者:吴琪/
理想小区0房地产大开发的时代,在我们眼前正落下帷幕。随着过去三四十年经济的高速发展,多数中国人经历了一场场居住的革命。这场规模巨大的城市化带来的社会重组,使我们的生活空间进入了一个个具体的“小区”。

很多时候,我们和各式各样的城市新老移民,仅仅因为经济购买力接近而成为邻居。在房价不断上涨的年代,对房子的强烈的升值预期,深刻地影响了人们对居住空间的看法——换房子很容易,大家对小区的治理水平有着比较高的容忍度。在高流动的空间里,人们对邻居的期望和要求,也比较淡漠。

然而随着经济发展的速度减缓下来,商品房的流动性变慢,我们所居住的小区,或将成为我们一生的居住地。我们再次打量邻居,曾经的陌生人社会,正在成为人类学家项飙所说的急需重建的“附近”。我的小区外墙墙砖脱落,电梯不太灵敏,高层如果发生火灾缺乏应对措施……我的小区业主委员非常高效有力,保安也温和而周到……我的小区邻居们公共意识很强,我们的公共绿地和遛狗准则得到了很好的维护……在同一个居住环境内,业主们还有租户们,在事实上成为一个个重要的居住共同体。小区不仅具有地理空间上的意义,同时承担着重要的精神空间的价值。

从这重意义上,再来打量小区,我们探讨的既是一个个业主们维护权益、积极治理的故事,也是我们将各自的生活常识、处世规则、人情期望融入小区而重建精神生活的故事。小区也成为观察乃至改造中国社会的最微观的尺度。

武汉大学社会学院副教授王德福将中国式小区总结为三大特点:集合式建筑+围合式空间+高密度居住。集合式建筑,就是中国的住宅小区一般都是高层或者超高层,分为多个住宅单元。围合式空间,则构成了一个更加复杂的空间形态,中国大多数封闭式小区,从家里出来到进入城市空间还有个过渡地带,这个地带是半公半私的,叫作共有空间。在这样一个空间里,大家如何共处,如何共同来管理,对大多数中国人来说都是一个新的挑战。

在这期封面故事里,我们调查采访了浙江首个“原拆原建”的小区的故事,这是一个杭州居民自筹5亿元重建小区的新鲜案例。作为浙江省首个城市危旧房有机更新的试点项目,住在杭州“浙工新村”的居民用10年时间突破了危房能不能拆、谁来拆、怎样拆的层层关卡,等来了政府主导下的“原拆原建”新政。这背后是500多户居民最终达成的一致。

成都的中央花园二期建于上世纪90年代,它已经成为市里有名的老旧小区。小区85栋房屋里的3295多户居民,从2018年开始提出要将老小区拆掉,在原地重建一片带电梯的新房。为了实现这个梦想,他们向街道和区政府提出拆建申请,并先后在小区里发起过两次大规模投票,最终同意率达到99.9%。2024年春天,他们收到市住建局等部门的开具的论证意见,因缺乏相应政策支持,小区暂不实施“自拆自建”。但小区居民仍然准备继续努力,在这种公共事务的练习中,他们的付出和收获,远非一个最终结果所能概括。

广州祈乐苑看上去是一个相当理想化的存在:小区物业公司年收入超500万元,几乎都反哺给了小区公共区域的日常翻新。这是业主们经过与两个物业公司的抗争,自主管理了10年达成的结果。但是它的成功能被复制吗?在业委会“善治”的背后,我们在制度层面得到了怎样的启发? 小区老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