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诗人的遭遇
作者:李弢近日和朋友的聚餐上,不知谁带头聊起了诗歌的问题,气氛终于热起来了。于是,哀叹、顿足、冷嘲、热讽,仿佛在谈国足。不知何时,诗歌沦落到被全民娱乐调侃的地步,诗人成了骂人的代名词。把此现象归结为现代诗人的问题,或者时代的原因,似乎失之草率——我宁愿相信是年龄的问题,就像当你不再相信爱情,没别的原因,你老了,如此而已。
相比诗人的遭遇与处境,我更关心诗歌本身。在小说《宿命论者雅克和他的主人》中,狄德罗借小说人物之口劝诫那些整日在乡村游手好闲、无所事事偏吟诗成癖、想入非非的文艺青年:先出去闯荡,钱赚足了,您就回来,想写多少首诗就写多少,只要不发表就好,因为任何人都不该赔钱的……以我的观察,我们的诗人不会接受这个建议,他们只梦想靠写诗成名发财,要是出门能挣大钱,早不待在老家天天游荡了。
伏尔泰说:“世界上无论什么地方,一个人有了爱情,未有不成为诗人的。”柏拉图也说过一个人不管对诗歌多么外行,只要受了爱神的掌控,就会马上变为诗人。而我们的诗人似乎无需爱情的火花碰撞,一样诗兴不减吟哦不绝,可是,那是诗吗?
《生活在别处》里亦有段精彩的描绘:诗人雅罗米尔的几首诗被杂志编辑看中,给他回了一封短笺,说认为他的诗很有前途,并邀请他拜访编辑室。雅罗米尔很激动,热情满满地敲开了编辑室的门。一位戴眼镜的瘦小男人问他有何贵干。雅罗米尔作了自我介绍。这位编辑再次问他有什么事。雅罗米尔更加大声且清晰地重复了他的名字。编辑伸出手:很高兴认识你,雅罗米尔,但我还是不明白你究竟有什么事。雅罗米尔同志彻底颓了,只得解释说,他给杂志寄了一些诗歌,被邀请来作一次访问。编辑说,诗歌是由他的一位同事处理,他这会儿出去了。雅罗米尔表示遗憾,说他很想知道,他的诗排在什么时候发表。这位编辑不耐烦了,拉着雅罗米尔的胳膊,让其看堆满了架子的一堆堆稿子:“我亲爱的同志,我们平均每天要收到十二个新作者的诗。加起来一年有多少?每年共有四千三百八十个新诗人!”编辑问:“你想出国吗?”雅罗米尔说:“这又何尝不可以呢。”编辑说:“那就坚持写下去。我肯定我们国家迟早会出口诗人。其他国家输出工程师或小麦、煤炭,但我们最有价值的出口是诗人。他们将给发展中国家的诗歌建设以宝贵支援。作为交换,我们可以得到椰子和香蕉……”
米兰·昆德拉所讴歌的是捷克诗人,不是所有的国家都能妄想出口诗人以换取猪肉、瓜果,那未免太乐观了——因为很多国家的诗人比这世上的地瓜还要多。尽管昆德拉对“诗人”极尽嘲讽之能事,我却在小说中看到了无限诗意,这恰恰是诗歌永远不会消失的明证。 读书诗人诗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