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达哥拉斯永远不懂

毕达哥拉斯说“一切皆数”，对此我深有体会。我有一块运动手表，每次跑步它会实时监测各项数据，然后通过内置算法，得出我此次运动的量化报表。这里边除了数，一切皆无，一次跑步可被还原为以下数字：移动距离和海拔起伏、时间和配速、步数步频步幅、心率区间和轨迹曲线、实时功率、卡路里、有氧能力和负荷值、最大摄氧量，最后还通过恢复时间来暗示下一次的时间起点。为此我感慨自己像一辆摩托车，不仅被祛魅了，而且还成了透明的。这么多年，毕达哥拉斯终于在我身上得逞了，一切皆数的预设就是“透明性”。

柏拉图对此一定很是赞赏，因为通过可穿戴设备和算法，他心心念念的理念世界终于被直观呈现，一个无与伦比的合规律性王国。照他的洞穴理论，跑步中的我只是活在虚假的洞穴光影里，等跑完拿到数据图表，我才算来到洞外，直面真实世界。

以上两位老先生一片赤诚，合力将世界带入数理的轨道，多亏了他俩我才能如此认识自己。但反对声音也一直不绝于耳，据说赫拉克利特一生从不测量和计算，他认为毕达哥拉斯是骗子，因为数字掩盖真实。而康德也调侃过柏拉图，大意是说鸽子飞在天上，感受到空气阻力，于是想象飞在真空里一定畅快，想用数学和逻辑构建一个真空世界，正和鸽子心情一样，所以在真空里纵使飞得努力，其实毫无寸进。言下之意，它不在现实里。

围绕以上争议，到胡塞尔终于来了一次大爆发，他将此问题拔高到了欧洲文明危机的程度。按他的意思，无限制的数理关系已经让我的跑步面临了全面、重大且根本性的危机，因为我成了透明的数字集合，成了零部件的关系组合，成了一辆可计算油耗和功率的摩托车。所以他呼吁要“面向事情本身”，重新对世界感到惊讶。这种面向，首先要将数理关系悬置一边，把跑步还原为跑步本身。也就是说，我首先不是一辆精密闭环可测算的摩托车，而是一个正汗流浃背、呼吸急促、在天地间迈着脚步奔跑的人。这人可能正被强风拂面，眼前有落日余晖，脑袋里说不定还在想“在布满汗水的脸上，我知道我要喝自己的酒”之类的诗。由于世界被数理关系浸染太久，这种态度有时被称为是美学的。

此后针对“一切皆数”的抗议就越来越多，海德格尔谈“诗意的栖居”，法国哲学家梅洛-庞蒂接过话茬儿说“科学操纵各种事物，并放弃栖居在它们之中”。栖居是一种重要的生活感觉，就像《论语》里的“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算法和数虽然源于生活也益于生活，但毕达哥拉斯永远搞不懂我为什么喜欢跑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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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播人：三联中读声音与表达集训营进阶营学员 卡布

三联中读声音与表达集训营讲师汤伟评语：

卡布是我进阶营的新学员，他的声音条件很好，播读东西时很有个人风格，乍一听还有些曲艺范儿。在本次播读中，相比刚入营时，声音基础提升了很多，吐字更清晰、气息运用更醇熟。尤其在语气的部分，细节处理很让人惊喜。不过，面对不同的文章主题，需要调整不同的基调和处理方式，还可以通过“降a”的方式，找稍低点的调播读，将会使听感增加“娓娓道来”的感觉。 毕达哥拉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