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无反顾地“逆向行驶”

在很多人眼里，精力和想象力旺盛得快要溢出来的书生，就是一大公害。所以，《红楼梦》里贾母才会借评价新书之机，把那些作者痛骂一顿：“这些书都是一个套子，左不过是些佳人才子，最没趣儿。把人家女儿说的那样坏，还说是佳人，编的连影儿也没有了。”

可恰恰是这种漏洞百出的小说让林黛玉痴迷不已，对《西厢记》《牡丹亭》爱不释手。可见，一部好的作品不在于情节有无破绽，而在于能否直抵人心。

刘震云的小说《一句顶一万句》里有一段故事，让人觉得可叹又可笑：秦曼卿出生在大户人家，还上过“延津新学”，美中不足就是耳朵曾被猪咬掉一块。因为夫家悔婚，有人跑来介绍了磨豆腐的杨家二小子，被她父亲愤怒地拒绝。偏偏秦曼卿同意了，原因是她“明清小说看得多，看到许多富贵家女子，因种种事由婚姻发生变故，困顿之时，遂立志下嫁，有嫁给卖油郎的，有嫁给砍柴人的，甚至有嫁给乞丐者，后来皆有好的结局”。可真到结婚那一天，看到家徒四壁的环境，看到呆头呆脑的丈夫，秦曼卿“叹一口气，便知生活和明清小说不是一回事。但事到如今，主意全是自己拿的，想回头也已经晚了。在乐器的吹打中，不禁流下泪来。不是悲伤嫁错了人家，而是悲伤不该读书”。

《飘》里面郝思嘉的妈妈艾伦出身富贵之家，自小很受宠爱。艾伦深爱的表哥被家人赶走后意外身亡，艾伦“像个伤心欲碎的孩子一样一直哭到天亮，早上起床后却已成了个主意已定的女人”，迅速嫁给这个比她大28岁而且“刚够得着她耳际的小个子男人”，离开美丽的东海岸，来到佐治亚。在那里，她把家庭、种植园打理得井井有条，人人都觉得他俩是模范夫妻。可临终前，艾伦一直呼喊的是她表哥的名字。

《荆棘鸟》中主人公梅吉的母亲叫菲，当年“生活得就像贵族”。偏偏菲不知和谁有了孩子，被家庭视为奇耻大辱。最终，父亲让她嫁给一个牧羊人，“只要保证把她带离南岛，他愿意付路费，外加500镑”。就像郝思嘉的妈妈一样，菲也接受了命运的安排。

王朔说：“初次见面无从识别时，我一般倾向相信女的，女的里倾向相信年轻女子，年轻女子中又倾向相信那些漂亮姑娘，漂亮姑娘中又倾向相信生活无忧的。因为这类人群社会压力比其他人群要小，人性得以保存相对完好，环境允许她们善良，她们也没理由不善良。”可王朔没有明说的是，有时，善良也意味着盲目相信、过于乐观。为了追求或纪念那份爱情，她们义无反顾地选择了“逆向行驶”，至于结局，那真的要听天由命。 文学小说艾伦生活圆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