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博士?不是!
作者:三联生活周刊(文 / 汗·弥尔顿)
姥爷解放前从中央大学毕业,颇以自己的学历为傲。在我穿开裆裤的时候,姥爷就总指着名人名言画纸上牛顿的头像,向我灌输读书要读到博士的道理:“这位是牛博士!”牛顿的名头在80年代的中国可算极响,咱当时也就刚盖上新瓦房,人家都已经有座新屯子(New town)了。所以现在,我读了博士,有了一帮读博士的师兄弟。
青岛人S师兄,口讷,性子忠厚爽直。实验室老板W教授是“973项目”的首席,一次开会时提到要和国际接轨,鼓励大家多讲英语。S师兄果然毫不含糊,从此与师兄弟交谈时总是艰难地发出“哎呦”(Are you?)、“噢呦”(Would you?)之声,宛如呛到了凛冽的海风,其实他只不过是想借支笔或者还块蛋白胶罢了。
S师兄江湖地位源于W教授的一通电话。W教授在某次学术会议后款待诸位同道,觥筹交错后发现点的菜居然大多未动,W教授生在新社会长在红旗下,自然知道颗粒归公的道理,于是想到了打包,当然也马上想到了自己的身份。电话!就是那通电话,S师兄被从实验室叫来收拾残局。可是当他骑着破驴赶到的时候,W教授一干人等早已招呼了计程车绝尘而去。S师兄茫然四顾,只能找来服务员:“你好,我是P大(学)的,请问你们饭店哪儿有新鲜的剩饭剩菜?”
绍兴人L师兄,聪明自负。见我第一句话就是:“P大真没出息。不过就是××一等奖,就好意思把奖状弄到了校史馆。”见我没反应,转过身来在实验记录本上写了个“二”字,“你知道我得过这个奖的二等奖么?”我恍惚中成了咸亨酒店的小酒保,眼前的孔乙己正热切地想告诉我“回”字的4种写法。
既然被大家当做了他的著名同乡,L师兄也有被抓住“窃书”的时候。L师兄博士读了8年,学生证的注册页却显然没那么多。每当开学的时候教务处总要在他的学生证里塞上一页,而每当放假坐火车回绍兴的时候,列车员摸着他那异常厚实的学生证却总要起疑。这个时候L师兄便孔乙己般地睁大眼睛,“你怎么这样凭空污人清白……”“什么清白?8年,小鬼子都回东京了,您老还捱在北京呐?”L师兄便也会涨红了脸,额上的青筋条条绽出,争辩道:“读博延期不算留级……读博……读博是能准时毕业的么?”列车上也因此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博士总是给别人带来快乐,自己却又总是边摸石头边过河,崴了脚来闪了腰。可这还真不是牛顿大爷的错,我上网查了查,他只念到了硕士。所以,每当有人上下打量着我,轻轻地问“博士?”的时候,我总是握紧拳头,从牙根里挤出一句:“不是!”■ 不是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