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西的石头

文/岑嵘

《出埃及记》中，摩西独自上了西奈山，吭哧吭哧背回两块大石头。他一本正经地告诉以色列人，这是上帝和他们立的约。每当我读到这里，都会会心一笑。

我读小学时，每天放学都得排队回家，我们这组的小组长是个女生，她人很聪明，且长得漂亮。那时我正在读《萍踪侠影》，她是我心目中愿意与之双剑合璧的第一候选人。为了引起她的注意，我常常不服“管教”，每当此时，她就立马转身冲向老师的办公楼，不一会儿，她得意洋洋地出来告诉我，班主任说了，你再不听话就告诉家长;班主任还说了，从现在起你排在队伍的最后一个。有一天，她又使出这一招，我尾随而至，发现她只不过在办公楼里转了一圈，压根儿没进老师的办公室。当她再次一本正经地“转达”班主任意思的时候，我已经悄悄把这个候选人的名字在心头划掉了。

长大以后，怀念起小时候的事情，觉得自己实在过于苛刻，毕竟，她也没有真的告我的状，况且以别人的名义，以神圣的名义行事也是我们文明的一大特色。比方说伟大的《汉谟拉比法典》就是这么回事:法典的开头是以神的口吻写的，这些话真可谓“神乎其神”，然而一转入世俗的条文，神就被抛在了一边。像“张三的儿子从房顶滚下来压死了李四的儿子”的判决，居然是“让李四的儿子从同一屋顶上滚下来去压张三的儿子”，如果法典真的是神所立，那只能说这个神也是缺心眼。

中世纪西班牙的宗教大法官托尔克马达爱好烤人，仅在1483至1498年，就烤死了1.022万名异教徒，这还不算上加盟分店的。不过他不认为这是自己干的，每次宣判都是以上帝的名义，省得冤魂来找他。法国大革命时期，断头台砍脑袋比切萝卜还利索，这件事也没人承认是自己干的，功劳都归在“人民公意”身上。丹东曾说，此时的人民公意是吃人的罗马食神，他对罗伯斯庇尔不满道:“难道你是上帝派来的宪兵？”当然，说这话时两人的脑袋都还长在脖子上。

俄罗斯的工程师维塔利原有一对可爱的儿女和贤惠的妻子，可是妻儿在2002年由于航空调度员的失误全部死于空难。伤心欲绝的工程师找到那个瑞士调度员希望对方当面道歉，而调度员把他妻儿的照片扔在了地上，工程师愤怒之下杀了调度员。结果不管是瑞士人还是俄罗斯人都很同情他，只给他判了轻罪，并早早释放了他。我在想，如果那个工程师举刀大喊:以全世界所有空难者的名义，以莱特兄弟以降全体飞行员、空服人员和乘客的名义，以人类伟大的航空事业的名义，我宣布，结果了你这个败类。其结果，他一定还遥遥无期地待在监狱里。 故事摩西人性法律汉谟拉比法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