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帝的土地”:隔绝的岛,美丽的人间天堂

作者:李菁

“上帝的土地”:隔绝的岛,美丽的人间天堂0( 夏威夷瓦湖岛怀基基海滩上的人造沙滩 )

资本的力量

像绝大多数游客一样,到夏威夷的第一站是瓦胡岛上著名的怀基基海滩(Waikiki Beach)。洁白而细软的沙滩,除了最大的遗憾是一直没有看到夕阳——怀基基海滩跟此前在无数影视作品中呈现出来的一样,无可挑剔。

可是,潜意识里总还是觉得哪里有一丝怪异,努力去想,也没有找到答案。直到几天后,站在大岛(Big Island)一处略显荒僻的海边,感受着太平洋的辽阔与雄壮时,扑面而来的海腥味才让我恍然意识到怀基基海滩的“怪异”——它的气味太干净,干净得没有一点海的味道!

原来,地处太平洋中心的夏威夷群岛由火山爆发形成,海滩全都被岩浆烧焦的黑石覆盖——也是后来在大岛和毛伊岛的其他海边上,我看到了夏威夷海滩原本的样子——粗砾、“不解风情”。政府为了开展旅游业,不惜斥资从澳大利亚买来大量沙子,代替了原有的粗石头,制造出舒适优美的人工沙滩。但据说此举却破坏了海洋生物的生态环境。海浪日复一日冲刷,将沙子卷入沿岸海底,使珊瑚虫窒息死亡,珊瑚礁上攀附着的海藻、贝类失去生存条件不复存在,没有这些海底生物,海的味道也荡然无存。醒悟之后,夏威夷人开始下大力气修复沿岸生态环境,花钱在海底建造人工珊瑚礁,另一方面,政府对破坏珊瑚礁的行为予以重罚。

很难想象,如果没有长达近半个世纪的巨额资本投入,今天的怀基基会是什么模样。怀基基(Waikiki)在夏威夷语中的意思是“喷涌之泉”(Spouting Water)。直到100年前还是块沼泽地,盛产水稻和芋头,也为海滨居民供应食用的贝虾等有壳海鲜。那时喜欢游泳冲浪的人们来到怀基基海滩,想在海滩坐下来时,首先要将毛巾毯抖抖干净,看看有没有百脚虫(蜈蚣)或蝎子钻进去。

“上帝的土地”:隔绝的岛,美丽的人间天堂1( 位于瓦胡岛北部的古兰尼牧场 )

那时的怀基基应该还是一个宁静、幽远之地。1898年,《金银岛》的作者斯蒂文森结束了在南太平洋之旅后,在给他妹妹的信中写道:“如果有人喜欢用双眼欣赏充满古典主义的景物,比如美丽的风景、安静的气息、清澈的海水、可口的食品以及天堂般的日落,我就会建议他去无忧无虑的怀基基。”据说,当时夏威夷王朝的末代女皇卡美哈美哈在看到了斯蒂文森的这封信后,便将怀基基划为御用。

怀基基“脱胎换骨”的背后,也正是夏威夷发展旅游业的一个缩影。20世纪20年代,为了修建阿拉怀运河,怀基基的积水被排干,沼泽变为干地。这也为后来50年代开始的旅游开发和大规模酒店建设打下了基础。1927年,造价400万美元、具有沼泽地风格的夏威夷皇家酒店——“粉红宫殿”在怀基基开业。它的建立就是为了庆祝岛上汽船旅行时代的到来。

“上帝的土地”:隔绝的岛,美丽的人间天堂2( 在夏威夷火山国家公园内休息的老人 )

“二战”之后,夏威夷主要被用作美国军人的疗养地;“二战”后现代蒸汽交通方式的出现和婴儿潮带来的经济繁荣推动了瓦胡岛旅游业的兴盛。作为岛上的最黄金地带,怀基基得到了美国中产阶级的青睐,纷纷投资发展这块宝地。到了80年代,势头强劲的旅游业使得怀基基大兴土木,一些农业用地变成高尔夫球场和规模庞大的度假胜地。20世纪90年代,岛上最后几个制糖厂关闭,致使瓦胡岛比以前更加依赖旅游业。这个面积只有2.05平方公里的地区,为夏威夷带来了每天50亿美元的进账,占到夏威夷全州观光收入的45%。怀基基“吸金”的巨大能量,使得政府更加不惜成本地投入,在怀基基的主要干道卡拉卡瓦大道等处,政府投入上百亿美元修建了海滩设施。世界几乎所有顶级名牌的旗舰店和拥有3万间全球最著名的豪华酒店客房,更使得怀基基成为奢华、财富和享受的代名词。

夏威夷是世界上旅游工业最发达的地方之一,而怀基基海滩可以说是旅游商业开发的一个标准样本。除了大海、沙滩这些有代表性的自然景物,这里与美国其他最热门城市、最热门地带没什么区别。无论在餐饮、交通还是金融等各个方面,它所提供的一切都是发达社会一套标准式的服务。而在商业化味道最浓的瓦胡岛之外,大岛、毛伊岛这些地方虽然风味更古朴、更原始,但仔细观察,其实岛上的公路建设、商业系统等也相当发达。我们在这里享受到的一切服务是如此成熟而便捷,以至于经常忽略掉这样一个事实:这是世界上最隔绝的一块土地。

( 夏威夷毛伊岛上的音乐爱好者用简单质朴的方式展现轻松闲适的海岛生活 )

上帝的土地

去大岛看火山几乎是每一个到夏威夷的游客的必然选择。看着火山口蒸腾着的雾气,夜幕之下火山熔岩闪耀着暗红的光芒,更让人感觉到人类在大自然面前的渺小。在过去的7000万年里,地幔下的某处热点持续不断地向地表输送熔岩。这些岩浆在地球上最荒凉、最隔绝的地方形成了长达近5000公里的盾状火山,它们离最近的大陆距离也有4000公里。当火山岛离开热点,这些火山岛停止喷发,侵蚀的过程开始。

( 杜克·卡哈那莫库和他的妻子。这位夏威夷传奇人物将冲浪运动推向世界 )

如今,当游人们走到火山的山脚前,便会闻到一股浓烈的硫磺味,人类史和地质学家们称这是大地气息,因为只有地壳在运动,才能弥漫出这种味道。这是迄今为止世界上唯一人们能真切感受到地壳运动的地方。夏威夷“最年轻”的孩子——大岛依然还在不断扩大。在夏威夷往东20英里的海底,有一处新的火山正在喷发。

这里可以处处感受到大自然赋予的神奇而壮丽的美。夏威夷各岛彼此的风格不一样;而每一个岛内,不同的地理方位形成的风景又迥然有异,有广袤的沙滩、静谧的雨林,也有巍峨的雪山、无边的荒漠,既构成奇特的风景,也形成了夏威夷独特的生态系统。正是由于这里彻底的隔绝,这里的种群进化史可以成为一部活生生的教科书。也许l990年克林顿表达得更准确:“夏威夷是上帝赐给人类的一个美丽的礼物”,“夏威夷不应该属于任何一个国家,它是上帝的”。

“上帝的土地”:隔绝的岛,美丽的人间天堂5( 毛伊岛上的哈雷阿卡拉国家公园 )

“世界上没有任何地方像夏威夷那样使我迷恋,终身难忘。20年来,或梦或醒,夏威夷总让我魂牵梦绕。多少记忆消失了,夏威夷却历历在目;人生沧海桑田,夏威夷却一如既往。”马克·吐温在晚年用如此温柔的语调回忆起夏威夷。1866年,马克·吐温被《沙里缅度联邦报》派到当时被称为“三明治群岛”的夏威夷做通讯记者。马克·吐温发来的报道留下了关于夏威夷的很多描述。他说,夏威夷是大洋中最美的岛屿,是停泊在海洋中最可爱的岛屿舰队。对夏威夷“一见钟情”的还有1907年到访的杰克·伦敦,他感叹地说:“爱美人,需谋其面;爱佳境,需亲临其景;美人不必投怀,夏威夷总是让人一见钟情。”

也许从那时起,夏威夷这个热带岛屿就成了人们期望的世外桃源,它郁郁葱葱、无忧无虑又充满异域色彩,这些因素都深切地迎合了西方度假者们对这个岛屿所希冀的浪漫、奇特、跨文化的幻想,而借助于现代商业文化,它后来更被打造成“人间天堂”。

在塑造夏威夷的文化符号上面,好莱坞居功至伟。好莱坞首次进驻夏威夷是1913年,从那以后,夏威夷就成为好莱坞电影的热门外景地;而20世纪30年代《南海》(South Sea)在各大剧院引起轰动以来,好莱坞又开创了另一种“夏威夷叙事”:白种男人来到这个慵懒的热带天堂,被岛上的女人迷住,于是留下来开垦这片原始伊甸园。1961年“猫王”主演的《蓝色夏威夷》则是首部以夏威夷为题材的电影。时值夏威夷刚刚成为美国第50个州不久,“猫王”的这部电影为当时的夏威夷旅游热再添一把火。时至今日,“蓝色夏威夷”也成为怀基基海滨一带最受欢迎的鸡尾酒。

在瓦胡岛上的古兰尼牧场(Kualoa Ranch),最近几年成为美国影视文化的热爱者们的最爱之地。占地4000亩的古兰尼牧场早年是夏威夷国王卡美哈美哈的皇家牧场,牧场里最名贵的是一匹名为罗杰的良马,它的祖先曾是夏威夷最后一世卡美哈美哈女皇的坐骑,女皇的重孙女将这匹马送给了古兰尼牧场。几任美国总统来夏威夷时,都一定去古兰尼牧场“看望”罗杰。

古兰尼牧场几年前并不对外开放,只作为一个驯养良种马、促使生态平衡的场地。后来美国导演斯皮尔伯格相中此地出重金在这拍摄了著名影片《侏罗纪公园》而使它名声大振,最终于2000年向游人开放。牧场入口处即摆放着《侏罗纪公园》的经典场景——孩子们藏起来躲避恐龙的两棵大树。如果想看《迷失》中赫利的高尔夫球场在何处、哥斯拉留下的大脚印在哪里,只需要搭上这里的观光大巴,进行一次电影场景巡游就好。

夏威夷一向是好莱坞导演的最爱。除了《侏罗纪公园》,《夺宝奇兵》、《哥斯拉》、《珍珠港》等都在夏威夷取景。在瓦胡岛上寻找最近几年热播剧《迷失》的拍摄地,是来夏威夷旅游的美剧迷们又一大乐事。为了大力促进和支持回报丰厚的电影产业的发展,夏威夷州政府也提供减税政策吸引制片商们。借助于好莱坞在全球流行文化的强势影响,夏威夷也在全世界范围内深深烙下了其作为“上帝的土地”、“热带田园”的文化符号。

本土文化的世界流行

夜幕降临之后的夏威夷是另一番风味。很多酒店门口点燃了火把,激昂的鼓声中,火辣的夏威夷女郎跳起了热烈奔放的“呼啦舞”(草裙舞)。呼啦舞是早先土著人刀耕火种之余休息时的娱乐方式,最早大都是由男性舞者在神秘的宗教仪式中出演,演出时伴以击鼓和吟唱。在早年夏威夷王朝鼎盛时期,呼啦舞是战士和贵族独享的舞艺。到了20世纪初,女人也开始跳呼啦舞了,欣赏的人群也日益平民化起来。1931年海明威在夏威夷的拉奈岛上看到了他有生以来见到的最美的舞蹈。当时他刚在巴黎的蒙马特住了两个月,天天晚上跑到隔壁红磨坊去看跳舞。后来他在创作《老人与海》这部小说时,使用了呼啦舞的情结。

呼啦舞其实是属于夏威夷的独一无二的文化产物,但是它像岛上一些其他的本土文化一样,先是被美国主流文化接纳,并借助于强大的美国文化而成为流行于世界的文化符号。而夏威夷另外一个由本土文化变成流行文化的典型案例,则是冲浪运动。

冲浪实际上是波利尼西亚人一项古老的文化。当风浪起来的时候,每个人都离开芋头田冲向最高的浪。他们的酋长是部落中技术最好的驾浪者,并拥有用最好的树木制造的最好的冲浪板。古代的夏威夷国王没有自己的城堡,却拥有冲浪板,它也是一种权威的象征。

1778年,库克船长所指挥的英国皇家“决心号”(Resolution)与“发现号”(Discovery)发现了夏威夷,并在考艾岛(Kauai)的Waimea海滩登陆。稍后,库克船长和副手詹姆斯·金恩(James King)看到夏威夷人乘着一块块长短不一的木板,在海浪上奔驰,感到无比惊异。“决心号”军舰的副长金恩形容夏威夷冲浪时说:“他们在表演那些困难而危险的动作时,那种勇敢而娴熟的技巧,的确令人叹为观止。”可是随着传教士的到来,冲浪运动被视为极端享乐主义的代表而遭取缔,冲浪运动在夏威夷几乎绝迹。直到1898年8月12日,美国政府正式接收夏威夷主权后,就开始致力推展夏威夷的观光事业,而使夏威夷冲浪文化又再度兴盛流行。

来自夏威夷的传奇人物——杜克·卡哈那莫库(Duke Kahanamoku)将冲浪运动推向世界。杜克在怀基基海边长大,他与大海为伴,在这里钓鱼、游泳、潜水,利用传统的冲浪板探访各个礁岛。1911年,杜克与怀基基冲浪小子们在海边冲浪的情景引起了杰克·伦敦的兴趣,他在《“蛇鲨号”的航行》一书中详细地描述了这项运动。借助于杰克·伦敦的描述,冲浪极大地激发了西方世界的想象。1912年的斯德哥尔摩奥运会上,杜克用着平常冲浪的臂力——当时的冲浪板是60公斤重的红杉木材质——拿下了100米自由式游泳金牌与200米的奥运银牌。一个夏威夷的冲浪小子在奥运会游泳夺下金牌的故事,在美国更激发了一种英雄情怀。而杜克以夏威夷民间大使身份访问世界各国,并借机对冲浪运动大力推广,对现代冲浪运动推广贡献极大。杜克后来担任过檀香山的治安官,还是主演了30部电影的影星。他最为英勇的壮举是在加州的纽波特海滩,用冲浪板救起了8名溺水者。怀基基海边至今还有一座手持冲浪板的杜克雕像。夏威夷各岛都有冲浪爱好者的去处,冲浪运动员最重视的“冲浪三冠王锦标赛”(Triple Crown of Surfing)就在瓦胡岛的北岸沙滩举行。

“铁人三项”在夏威夷的诞生过程则是,1973年的一天,在夏威夷群岛的一个小酒吧里,一群体育官员聚在一起争论:到底哪项体育运动才是世界上最具刺激性、挑战性,最能考验人的意志和体能的项目。有人说是橄榄球,也有人说是渡海游泳,还有人说是长距离自行车或登山、马拉松等等。正当所有人各持己见争论不休时,美国海军准将约翰·克林斯提出:若是谁能在一天之内先在波涛汹涌的大海里游上3.8公里,然后环岛骑自行车180公里,最后再跑完42.195公里的马拉松全程,谁就是真正的铁人。第二天,就有15个人参加了根据这个设想形成的比赛,其中还有一名女选手,最后14人赛完全程——这就是“铁人三项”这项运动的雏形。1994年,铁人三项运动被国际奥委会主动邀请正式列入奥运会大家庭。铁人三项运动自诞生到成为奥运会正式比赛项目仅仅用了20年,这个数字在现代奥运史上并不多见。

每年10月,在夏威夷大岛都会举行著名的铁人三项大赛,有1700名来自世界各地的选手参加比赛。大赛之前,不少世界著名的铁人三项运动员来到夏威夷,进行训练和赛前准备。顿时,夏威夷街道上、商店里、办公室中不断涌现身穿泳装的男男女女。铁人三项比赛也变成了特别的时装展示会。有些参赛者雇用了时装设计师推出特色短裤。富有传奇色彩的比赛服装有透明短裙、椰子胸衣、白色皮带短裤等。这项比赛如今也变成了一种文化节日。本土文化的世界流行,铁人三项也是一例。

多重色彩

如果把夏威夷理解成只有阳光、海浪、沙滩和椰树,那么这样的理解实在太过肤浅。夏威夷不但是自然之美的最佳展示之地,也是人类社会发展进程的一个见证者。

沿毛伊岛西北海岸游览,对面的岛屿一直清晰可见。它就是夏威夷第五大岛——莫洛凯岛。可惜时间有限,没能登上这座曾令人闻之色变的地方去探寻一番。

莫洛凯岛位于群岛的中心地带,虽然面积不大,但是在夏威夷人心中却有着无可替代的地位。这里是草裙舞(Hula Dance)的发源地,也有世界最高的海崖、夏威夷最长的瀑布和最大的白沙滩。莫洛凯被称为“最具夏威夷风情的岛屿”。从血缘上看的确如此——这里一半以上的居民具有夏威夷土著的血统。当然,这里的“夏威夷风情”指的并不是发达的旅游措施、熙熙攘攘的人群。莫洛凯岛和其他的夏威夷群岛一样,有着天赋的美景,但是由于人工开发的极少,所以,岛上的风景相比较其他的岛屿而言,更多了一份质朴与原始。夏威夷人很久以前居住在北岸的峡谷里靠种植芋头和捕鱼为生。现在这无人居住的蛮荒地带,只有通过直升机、划船和步行才能抵达。

可是莫洛凯岛更值得被传播的,并不只是这一点。从莫洛凯中部的卡劳帕帕(Kalaupapa)向东绵延20多公里,有着世界上最高的海岸悬崖。它矗立在太平洋上,蔚为壮观。卡劳帕帕半岛仅有33平方公里,小岛的三面被巨浪拍打,唯一连接陆地的就是那高高耸立的悬崖,这些绝壁平均高度是2000英尺,有些可以达到3300英尺,是夏威夷风景最好的地方之一。

伴随着外来民族对夏威夷的进入,他们也带来了很多夏威夷以前没有的疾病。1835年,夏威夷发现了第一例麻风病,在医疗水平不发达的条件下,麻风病是一种不治之症。由于担心麻风病扩散,卡美哈美哈五世颁布法令,规定自1865年起,将麻风病人隔离在卡劳帕帕半岛。卡劳帕帕是古代夏威夷人的避风港,一旦在海上遭遇风暴,他们往往到这里寻求庇护。现在却不幸成为地狱一般的去处。

那时麻风病令人闻之色变,一旦患上则意味着骨肉分离。病人乘坐小船到达半岛,船主对他们唯恐避之不及,遇上风浪太大、小船无法靠岸的时候,病人往往在靠近海滩的地方被推下海水,幸运儿游到岸上,在岛上自生自灭。不会游泳的则直接葬身大海。病人来到半岛就不能再出去,死后灵柩也不能运回故乡。

1873年,一位来自比利时的天主教神父达米恩主动要求去这里传教。他并不是第一位来此的传教士,却是第一位愿意留下来的牧师。达米恩在岛上传教,护理和安慰麻风病人,安葬死者。他给岛上一群绝望的人们以希望和勇气。1884年,他被传染上麻风病,然而他继续传教,直到1889年4月15日病死于岛上——他在岛上和麻风病人一起整整生活了16年。1999年,达米恩神父的故事被搬上银幕。至今,在夏威夷州政府大楼的正面,夏威夷人为他树立了铜像,以永远纪念他的博爱。在达米恩去世的前一年,修女玛丽安·寇普也来到这里,她帮助筹建了女童收容所,鼓励病人,一待就是30年。

写了《金银岛》的英国文学家史蒂文森为达米恩神父的精神所感染,他发誓一定要去看一看神父生死不离的莫洛凯岛,以此作为对他的纪念。1889年的一天,史蒂文森不顾妻子的反对,毅然决然地踏上了莫洛凯岛。他在岛上与麻风病人同吃住。尽管陪伴他的修女警告他要防止感染,但他仍不顾一切地与麻风病人自由交往,与孩子们一起玩耍;离岛前,他还给这里的“儿童之家”赠送了许多礼物,包括有一架钢琴。在岛上的8天,他深切地体验到了这些丑陋外貌下的一个个高贵的灵魂,更是感受到了达米恩神父的神圣和伟大。

20世纪40年代磺胺抗生素投入使用,有效地治疗了麻风病。但是直到1969年政府才取消了卡劳帕帕半岛的隔离政策,当时还有300位病人在这里生活。

夏威夷有这样神秘色彩的小岛不只莫洛凯。与毛伊岛隔海相望的另一个小岛——卡胡拉威岛(Kahoolawe,又译卡霍奥拉威岛)也是多年来在外界眼中神秘莫测的一个岛。面积约116平方公里的卡胡拉威岛是夏威夷面积最小的一个岛,当地华人简称它为“卡胡岛”。卡胡岛曾经也有茂密的森林。但是过度放牧导致小岛后来陷于荒漠化。“珍珠港事件”的爆发更彻底地决定了它的命运。美国军方一直认为卡胡岛具有战略重要性。

1941年初,他们从当地的一位农场主手里转租了岛屿一部分进行轰炸训练。“珍珠港事件”后,夏威夷颁布了戒严令,卡胡岛被军方完全控制起来。从这一天起,军方用卡胡岛作为训练士兵和海军陆战队员之地,以在未来投入太平洋战场。卡胡岛的训练在军方看来非常关键,因为美国当时正在太平洋岛屿执行一种新的作战战术,而这种战术的成功取决于海军炮火的精确度,在海军陆战队员和陆军士兵登陆时,它需要压制或者摧毁敌方位置。所以几千名士兵、船员、海军陆战队员、空军和海岸警卫队员在卡胡岛训练,为在西太平洋进行的马绍尔群岛、马里亚纳和新几内亚进行的残酷而代价高昂的战斗做准备。除了海对陆轰炸和空中轰炸,军队还实践用潜艇鱼雷向海岸悬崖的发射。据估计,“二战”期间发生的所有战斗中,卡胡岛是太平洋当中被轰炸得最厉害的岛屿——虽然战争并未真的发生在它上面。

“二战”结束后,卡胡岛被继续用作军事训练。无论是朝鲜战争还是越南战争,卡胡岛仍然扮演着美国军方军事训练重点的角色。与此同时,从1976年,夏威夷本土的一些组织请愿,要求美国政府停止在卡胡岛的军事活动,并且将小岛归还给夏威夷。1982年的一项决定更激怒了夏威夷人——每两年一次的环太平洋卡胡拉威岛演习也在这一年举行,在此期间,美国军方提议其他国家以卡胡岛作为轰炸目标,许多夏威夷人认为这是对他们遗产的根本侮辱。这一次,国际抗议轰炸的呼声也日益高涨,在此压力下,新西兰、澳大利亚、日本和英国决定退出此次演习。

经过几十年的抗议之后,1990年,布什总统发布命令:立即停止军事活动,美国海军结束实弹训练。1994年,海军终于同意撤军,将卡胡岛归还给夏威夷,并承诺清除地面100%的炸弹和地下30%的炸弹。10年之后,在花费超过4亿美元之后,海军撤军行动结束。但是夏威夷州政府估计仅有70%的地面炸弹和9%的地下炸弹被清除。所以时至今日,卡胡岛及其周围海域仍处于保护状态,限制公众进入,因为陆地和海洋水域均有未爆炸的炮弹。只需启用谷歌地图的卫星模式搜索卡胡岛,就可以知道这个被各种武器测试过的小岛是何种景象了。

东西之间

夏威夷处于亚洲大陆和北美大陆的中间点,存在于这两块大陆的边缘,在太平洋的中间形成自己的“世外桃源”。难怪有人认为檀香山是“美国最亚洲化的城市”,也有人认为它是“波利尼西亚群岛上最美国化的城市”。

多元文化的和谐共处,是夏威夷文化的最大特点。独特的多民族社会是19世纪甘蔗种植园经济的一个产物。因为需要廉价劳动力,种植园经济吸引了一批批移民。他们在种植园这个大熔炉中一起生活了一个世纪,混杂居住、互相通婚,每一代人都会继承一种杂交语言。它跨越了文化分界。在夏威夷,没有任何一个种族的人口超过50%,“不存在多数民族或少数民族,在这里几乎找不到一个血统纯粹的人”。而这种融合又是自然而然的,没有任何外来的强力压迫。文化的不同可以自由表达。但这种不同并不会在社会中造成裂痕。对于当地居民来说,轻松的生活方式和兼容并蓄的文化观念,才是夏威夷最鲜明、最受喜爱的两个侧面。

19世纪50年代,中国移民首先来到夏威夷,在1882年美国《排华法案》控制移民之前,华人人数达到4.5万。此后100多年里,华人陆续涌入夏威夷,如今华人人数占夏威夷总人口的4.7%。每一代华人都在这里留下了自己的文化烙印。所以中国人也可以在这里找到很多熟悉的元素,并由此产生一种文化的亲近感。

“神殿谷”(Valley of the Temple)是在檀香山岛北的一处墓园,这里三面环山,面向大海,山色秀丽,风景奇美。当地华人王先生说,很多中国游客专程来到此处,为的就是这里安葬着一位特殊的人物——走过一个世纪的传奇少帅张学良。

1994年,张学良、赵一荻选择在夏威夷定居,此时两位老人都已进入人生的最后阶段。1998年,张学良与赵一荻来到神殿谷,亲自选定一个地势非常好的小山坡,面对大海,前面不远处是一个寺庙,不时传来寺庙里的钟声。两位老人决定在这个小山坡上买下这块墓地,作为相依半个多世纪的两位老人的最后归宿。他们约定,不论谁先走,对方都要常来看望。为此沿着山坡修了一条轮椅可以行走的小路。两年以后,即2000年6月,赵一荻安葬于此,一年后,张学良在神殿谷与夫人重归一处。

张学良选定的墓园坐南朝北,名为“中国海景”(Chinese Ocean View)。张学良和夫人赵一荻都是虔诚的基督教徒,墓园门口刻着几个字“以马内利”(上帝与你同在)。进门后,曲折的步道完全没有台阶,坐轮椅也可直达黑色大理石墓台。在拱形墓台外围,另有一块大理石以中英文刻着《圣经》经文,“复活在我,生命在我,信我的人虽死,亦必复活”。整个墓园的后方正中是一个白色十字架。

离怀基基海滩不远,有一幢深棕色的高层公寓,即“希尔顿夏威夷村”,张学良生前就住在这里。大楼前面就是蓝色的大海,当地人经常可以看到,天气好的时候,张学良会在夫人赵一荻女士陪同下,坐着轮椅在附近享受阳光。

张学良在夏威夷的生活十分简单,白天坐轮椅到海边看海、听浪,周日到教堂做礼拜,每周安排两次运动时间,做做丢球运动,平时就以打牌、聊天、吃馆子、读《圣经》消遣。平日张学良都会在星期四下午约好牌友打牌。据张学良的牌友透露,张学良牌技不错,大家都边打边闲话家常,这也是张学良除去教会之外唯一的社交活动。作为虔诚的基督教徒,宗教是张学良在夏威夷生活的重心。当地人并不了解他的过去,只知道这个安静的老人叫“张先生”。

在神殿谷里还安葬着张学良的五弟张学森。1995年,张学森在北京参加抗日战争胜利50周年活动时,突然心脏病发作逝世,之后被葬回他生前居住的檀香山。张学森的墓地没有张学良规模那么大,只是在山坡下众多墓地中比较简朴的一个。在神殿谷里,占地最广的是“船王”包玉刚的墓园,占了公园里整个一座小山丘。实木搭建的一座方亭里,是黑色大理石墓。在黑色的墓台上,则刻了这位航运巨子的治家格言:“持恒健身勤俭建业。”

“神殿谷”可谓“名流汇集”。这里还曾经埋葬着一位我们熟悉的政客。1986年,菲律宾前总统马科斯带着夫人“花蝴蝶”伊梅尔达流亡美国,定居夏威夷。1989年9月28日,马科斯凄凉地死于夏威夷。他生前留下遗言,要把遗体运回菲律宾安葬。但是阿基诺政府一直不允许将他的灵柩运回国内。直到1993年,菲律宾政府才同意马科斯魂归故里,但只允许安葬在马科斯的家族陵园,而拒绝将其安葬在马尼拉的英雄陵园。

从某种意义上讲,了解夏威夷的多元文化和历史传统,美国现任总统奥巴马是最好的“样本”。奥巴马即出生于夏威夷瓦胡岛,母亲是来自堪萨斯州的白人,父亲是肯尼亚人,两人在夏威夷大学相识。奥巴马在10岁时重返夏威夷和外祖父母生活在一起,就读于普纳荷学校,从五年级一直读到十二年级,于1979年毕业。尽管奥巴马毕业之后就再也没有回到夏威夷,但是这不妨碍这里的人们对他毫无保留的支持。奥巴马的人生之路也被视为与夏威夷宽容的环境以及多元文化背景密切相关。难怪第一夫人米歇尔说:“了解了夏威夷,才能了解奥巴马。”(文 / 李菁) 上帝美丽人间天堂隔绝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