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美国过春节

作者:三联生活周刊

(文 / 美国加州 陈丽军)

30多年来,第一次在外地过年,而且隔了一个偌大的太平洋。此刻,大洋彼岸的老家,母亲定在灶间忙碌吧,锅里蒸着正月招待亲戚的花馍,满屋子热气腾腾,飘着面的香味;父亲在小院的角落铲着积雪,或是劈着干柴,每一斧头下去,远远地传出“咚”的蒙响。这成堆木头是用作初一、初二燃旺火的材料哩。柜子里,给孙女、外甥崭新的压岁钱一定备好了;正屋柱子,东厢房、西厢房的砖墙,当街的大门早已贴上了红底金字的对联,喜气溢到了街上,与邻居二婶家的热闹合在了一起……村里的年味向来如此,浓得如陈年的酒。

不过,美国并非没一丝过节的气氛。我所在旧金山的华人占该市总人口近三分之一。查华人移民史,从19世纪中期开始,我们的祖辈就贴心带了足足几千年的历史记忆和生活习俗成群结队地来到美利坚。汉堡可以吃,洋话可以说,但老祖宗留下的很多规矩不能改变,比如宗祠、比如旧历的庆年。

据我观察,此地年味最重的要数三处:一个是中国城,从大商场林立的Downtown朝着东北方向走半个小时,过一个桥洞,便是中国城,扑面而来就是汉字的招牌。走进中国城,让你疑心置身国内某个地级市,人来人往,十之八九黑头发、黄皮肤。买卖、问候,普通话、广东话不绝于耳。这几天市面上最抢眼的要算年货了,小店铺门口的对联、挂历,装压岁钱的红包,还有大饭店的马年菜谱,什么全鱼(美国本地超市不卖整鱼)、长寿面,甚至还有包了钢镚的饺子。看着这些品种繁多、应有尽有的年货,不由得让你惊叹,“地球村”绝不是一个无中生有的词。中国城里欢庆的高潮定格在一年一度的花车巡游,也许平常他们是饭店的厨师、公司的职员,现在呢,身穿彩衣、腰缠彩带、挥舞狮头。精神上,除了节日的喜悦外,更多了一层族类的认同。

另一处是加州大学的东亚系。也许不光是加州大学,全美的东亚系都会为春节做一些活动。我所访学的东亚研究中心的助理,提前两周就给我们群发了邮件,大年初一去“香港岛”餐厅聚餐。东亚中心的老外,大多是中国通,所以你不必向他解释那些过年时要说的吉利话,他们说得比我还溜。居然也有拜年的礼物。一个满族的留学生带了一叠自己用毛笔写的“福”字,见者有份,考究的红纸是他夏天回国时带来的。红“福”,拜年的吉利话,再加上肚圆大馅的饺子,年味便笼罩了每一个人。现在加州的中国留学生越来越多了,据说2013年来此校读书的新生就有四五百人。所以虽然异乡异土,大家抱团取暖(中国学生大多合租一套公寓),倒也没太多“每逢佳节倍思亲”的伤感。况且通信技术与百年前胡适、闻一多他们第一代留美学生相比已截然不同,那时跟国内的家人联系,信件是主要方式,动辄上月,愁苦自然不免,而如今网络时代,视频电话让相隔万里的家人如在面前。

早在几天前,我和室友就开车去远在20英里之外的华人超市买了面粉、肉馅、韭菜,以及必不可少的扑克。我将别人送的“福”字也贴在了大门上。这是春节范儿的派对。美国人工作疯狂,玩起来也疯狂,几乎每周末都要在家里办舞会,音乐放得震天响。但中国人很少开派对,一来可能大家囊中羞涩,二来大多属于闷头苦干型,周末也会分秒必争待在实验室,所以我们的春节范儿很让隔壁的尼克尔一家吃了一惊。这便是年味浓烈的第三处所在了。

当国内的朋友发微信说他越来越厌烦过年时,在老美的文化包围中,我与同样肤色的舍友们,吃着水饺,看着“春晚”,倒似乎看到了它存在的价值。 中国城春节美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