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萧红研究者
作者:三联生活周刊(文 / 何润泽)
丁三是一位萧红研究者。她是女孩,但如果不仔细辨认,你会觉得她是个英俊男孩。她的胳膊上用小楷文了一句话:“我一生最大的痛苦和不幸,都是因为我是一个女人。”这句话是萧红说的。丁三读过所有关于萧红的书。对一个严谨的萧红研究者来说,阅读萧红是一门必修课。丁三的特别之处在于她跟萧红本人说过话!
丁三找到了一个著名关亡人(招魂师)。不过,在听说萧红的基本情况后,关亡人断定这位女作家怨气很深,所以要价不菲。丁三因此卖掉了她用来混淆性别的重要道具,一辆哈雷摩托车。带着这笔钱,丁三去了贵州。
当我接到丁三的电话时,我发现她的嗓音特别沙哑,不过难掩亢奋。她邀请我去听她与萧红交谈的报告。并且吩咐我不要迟到。我觉得她这种强硬口气是对我的侮辱。所以,那天我特地迟到了10分钟!你应该看看当时丁三看我的眼神,活像一头西班牙疯牛。
在正式表演关亡过程之前,丁三戴上了她唯一的装饰品,两枚蓝宝石袖扣。她没有做出任何预告就进入了状态。她浑身颤抖,眼白翻出。她的男友魏生担心地问:“你没事吧?”丁三生气地回答说:“不要妨碍我酝酿情绪!”还做出了挥拳的动作。
丁三首先用她自己的嗓音向萧红表达了仰慕之情,列举了她为阐释萧红大作而做出的努力。然后她又换上一副东北腔调说:“我明白了。让我告诉你我的最后一个梦吧。这个梦我从来没有告诉过别人。”丁三又用普通话对萧红表示了感谢。说实话,这是我第一次发现丁三还挺有礼貌的!
接着,丁三用东北话说:“屋里点着红烛,红纱从墙上挂下来。没有人摇的纺车一直在转。纺车上的红线亮晶晶。我在一张红蒲团上坐下。蒲团有一张人脸,他不停地咬我,我觉得屈辱和厌恶。我不由自主地去摇动纺车,红丝缠住了我的手。我在玛丽医院做了一个手术,切开了喉咙,现在丝线顺着切口往里钻。像蚂蟥,越拽,钻得越深……
“我又看见一个屋子。屋里也挂着红纱,点着红烛。一个女孩在摇纺车。我知道她是我和三郎(萧军)的女儿。我喊她,她不答。我走过去,她又坐到床上了。那是一张乌木大床。我知道我女儿和我以前一样,要被逼着做一个可恶的事了。我想写信给报馆。可我的肺病让我写不了。这时,我看见三郎站在阳台上。于是我喊他。他跑了过来,可他是来嘲笑我的。他戳了我的胸一下,我的胸就裂开了。脏东西流了出来。我好疼。你救我,你救救我……”丁三开始模仿一种嘤嘤的哭声,她哭了大约一分钟。
至此,表演结束了。丁三抹掉眼泪说:“这就是我在贵州的经历。萧红把她最后一个梦告诉我了!”被丁三的表演吓到的人不止我一个。屋里一片死寂。丁三摸着胳膊上的刺青强调说,她明年还要去贵州。因为这一次,关亡人在萧红离开后,吐了大量鲜血,元气大伤。我们想把话题扯开,可丁三不依不饶。最后,丁三在半醉半醒的时分表达了对我们的厌恶,她把我们都轰了出去,包括魏生。
你知道,南京的冬夜是湿冷的,可我们全都热得冒汗。因为我们听见女人的哭声在我们身后追赶。我们拔腿狂奔。你可以想象,那一刻我是多么向往光明! 研究者萧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