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向京遇见广慈:一个爱情保质的样本
作者:王恺( 瞿广慈与向京 )
向京和瞿广慈是目前中国雕塑界最当红的雕塑家。这么说有点俗,按照瞿广慈的话说,应该是两位职业雕塑家。若干年前,他们就可以用自己的艺术创作换取高昂的收入,不做行活,也不用去搞那些庞大而虚空的城市雕塑,这点他们比自己的同学都幸运。
更幸运的是,从两人相爱开始,这么多年来,两人的爱情一直保持了神秘的轻松的超常稳定,看见他们在一起自然而然的亲密状态,你会觉得,爱情保质也没那么难,可是细细分析保质的原因,还是很难。这几年,每到情人节,大家都会采访他们俩,两人已经习惯于谈谈自己的感情生活,可是到现在,也没能谈清晰过。
也许爱情本身就不是能条分缕析地解释清楚的。更何况,是更为复杂的保质的爱情。
离开、回来
“‘不就是一个走吗。’向京说,1999年的夏天,积压在北京那无边的燥热,使这个万古长青的城市,又演绎了一场人与人的桑拿。还是走的好,只需一踩油门,让一切颠簸的往事,在高速的2020S的后面化成一团祥和的妖魔,散去。”这是瞿广慈在给向京的一本画册中的文章开头,描写的是1999年,两个人离开北京的场景。
( John Roddam Spencer Stanhope作品《Love and the Maiden》 )
向京的回忆略不同。一说到离开,她就开始痛哭,是大哭的那种,这里是她生活的城市,一直在北京长大,走过隐藏在街边的隆福寺医院,妈妈会告诉她,这就是你出生的医院,再往北走,那个小铺里的酸奶,是她喝过的最好喝的酸奶,城市充满了个人化的记忆。她和瞿广慈在中央美术学院谈恋爱的时候,常年骑车在北京街头游荡,瞿广慈特别羡慕她,因为这个城市里有她私人的记忆。
向京这时候在大众电影杂志社工作,一周上3天班,可并没有精力和时间去做雕塑,工作虽然轻松,消耗也不小,焦虑,对未来生活方向没有判断。有一天工作到傍晚加班,瞿广慈在街边的汽车里等她,等着等着就睡着了,醒来外面已经全黑,他有点悲观地想,莫非一天一天就在等待中过去吗?
( 金韵蓉 )
不过要不是特殊原因,两人还真不会离开北京。他们大学时候认识,都是中央美院雕塑系的学生,差一个年级,不过每个班只有6个人,所以很熟悉,可是两人开始的几次见面都没好印象。瞿广慈还记得自己那时候目中无人地在食堂买饭的样子。“我从来不知道排队,就没这概念,每次插队都像旁人不存在似的。”可是有一次,被后面的女孩厉声喝住:“排队去!”这是他对向京的第一印象。
新年舞会上,双方再次对彼此产生恶劣印象。向京觉得瞿广慈就是那种美院的“赤佬”,什么漂亮女孩都想去搭讪,很高调。而瞿广慈也觉得这个女孩太厉害,太聪明,不好惹,让他心生恶意。当时学院选团委干部,那时候中央美院的学生们谁都觉得这是个苦差,选上了很丢人,人人都憋在那里,不肯当选。瞿广慈心生“歹念”,就想把向京选上去。“其实也说不上彼此多么有恨意,可能都是那种敏感的人,感觉到对方的聪明劲,彼此注意,可是谁也不服谁。”
两人都是从美院附中考上的美院,那种孩子彼此太知道底细了,都觉得对方散发着熟悉的气味。很难一下子和平起来。两人在相恋之前都有短暂恋爱史,可是终于,该发生的还是发生了。学校组织学生们去各地看古代雕塑,雕塑系人少,瞿广慈负责打前站,照顾同学。向京觉得这个人可靠,还有趣,最关键的,还是两人的相通。站在麦积山的石窟里,对那些古代的沉默的石雕,两人想的都是同样的东西,总觉得同样的话,怎么在对方口里说了出来。而瞿广慈喜欢两个人一起面对雕像的感动,没有社会经验的两个人,站在那里,感觉到两个人心里的善意都在绵绵地往外长,特别有安全感。
在现代中国,什么恋爱比大学的恋爱还好呢?特别是两个如此单纯的年轻人。瞿广慈记得,当时中央美院电话不多,大家一到晚上就扑到宿舍楼抢电话,一层楼只有一个电话。他还记得自己都是直扑九楼的,因为那一层是教师层,用电话的人少,一打就是一晚上,想不出怎么有那么多话说。向京说,似乎很少说我爱你之类,“那是书本里面的爱情吧”。
( 在日本东京举行的一场相亲派对上,有100名男女参与其中 )
更多印象,还是两人在街头漫游,有一次在长安街边上的一家小餐馆吃饭,那天有大暴雨,只见玻璃窗外的雷电滚滚,电光在广慈背后,划出一道又一道的口子来,感觉特别不真实。瞿广慈爱睡觉,两人那时候经常在公园里约会,瞿广慈说着说着话,就枕在她腿上睡着了。而她前面有个练气功的年轻人,一下一下做着古怪的动作,世界仿佛静止了一样。
1996年两人结婚,“就是自然而然地想结婚了,两个人都简单,连结婚照都没拍,用的是同学在教室帮我们拍的一张合影”。亲戚都不多,所以婚事非常简单,如果不是瞿广慈研究生毕业后没有如愿留校的事情发生,两人都觉得,生活中不该有任何大事情,特别是波及两人爱情的事情发生。
瞿广慈成绩优秀,作为定点培养的研究生,本来留校就是他的命运,可是莫名其妙出了差错,谁都不知道怎么定点培养的研究生最后不能留校,甚至更高层也有官员在过问,可还是不能留在美院。情绪震荡下,他不想在北京找个学校教书,而是想到了回上海,找一个新岗位,全面开始自己的新生活。他动员向京离开,于是就遭遇了她的几场痛哭。
向京不想离开,可是那意味着她和瞿广慈的分手,尽管她很不喜欢自己的工作,看见编辑部同事的凳子上都已经磨出了屁股的痕迹,她也很害怕,自己的一生就这么过去?可是离开北京还是让她动摇。直到第三天,想明白了,走,不就是换个城市生活吗?瞿广慈在上海师大找到了教师工作,他是真心想改变美术教育现状的,向京刚开始没有正式岗位,后来才转了正。两人因为带着自己的两条狗和众多器物,所以开车去上海,两天下来,脸都肿了。
向京还记得,她去办撤销北京户口的时候,户籍民警愣了几秒钟,实在不明白为什么有这种人。
去上海做雕塑若干年,向京还记得瞿广慈给两人确定的目标——我们是要做职业艺术家的,不能放弃自己的敏感和冲动。所以,两人不做行活,也不做那些赚钱的东西。开始时没有工作室,后来学校把一间车库给了他们。两人兴高采烈,打扫了一整天,搬进去的时候,正好是中午,阳光特别好,两人坐在一个凳子上,睡着了。
有朋友觉得他们这种24小时夫妻会厌倦,整天上班下班都在一起,想想都可怕。可是向京却觉得很好,她觉得自己和瞿广慈是两种类型的人,她偏向感性,瞿广慈正相反,两人忙不同的事情很好。每次展览,她都是在那里挂标签,注意墙角有什么不服帖的人,而瞿广慈是那个在前面谈宏大观念的人。更何况,虽然24小时在一起,可是两人各自忙各自的事情,完全不干扰。向京还记得,最早的时候,两人一起去工作室,她起床早,总是等瞿广慈磨蹭着起来,那等待的过程很焦虑,后来干脆两人各走各的,绝对不掺和,反而心里安静下来。“爱情中,独立是必须的。”
用了没多久时间,他们在学校改造的展览厅在上海出了名,而向京的作品也慢慢开始有人收藏,价格越来越高。瞿广慈确定的职业艺术家的道路看来是走得下去了。而学校复杂的关系,美术教学的艰难都让他们泄气,2007年辞职,别人还以为他们是向学校提什么条件呢。两人休息了一段时间。最后,瞿广慈说,回北京吧!
2007年,两人在北京街头散步,广慈说,北京太好了,怎么这么好呢。向京在心里窃喜,当然好,回到自己生长的城市。于是,2009年买房子,搬家,这次搬家比起10年前要复杂多了,光工作室就有6个工人跟过来,东西不用说更多。而心境尤其重要,离开的时候前路迷惘,回来的时候,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两个相爱的人,再次开着车回到了北京。
他们新买的房子在北京CBD地区,38层,楼里住的大多是富商巨贾,像他们这种身份的人大概很稀少,几百平方米的庞大空间,窗外是大半个阳光下的北京城,向京开玩笑说:还是回北京好,住豪宅。
共苦同甘
许多人,可以共苦但是不能同甘,也有许多人正好相反。向京和瞿广慈“从苦走到甘”,10年间,两人的生活境遇有了大转变,可是,对感情几乎没有影响。瞿广慈说,可能还是因为我俩都对钱没什么概念,最穷的时候,钱也是胡乱用的。“那年在上海刚买好房子,最后只剩下4000块钱,我用钱买了DVD机,剩下的几十块买了碟片。”那是DVD价格高昂的年代。
到了现在,向京的作品经常被藏家追捧,上海的刘益谦有好几年跟着向京的作品出手,他的原则是,只买市场上最昂贵的作品。即使这样,一直到现在,向京还是不管钱,家里有多少钱她都不知道。瞿广慈管钱,可是也糊涂,他说,每次帮向京和收藏家谈价钱,不是为了赚钱,而是为保护她不受干扰。
最穷的时候,是两人刚在北京结婚的时候,在西北边的丽水桥地区租了房子,一个叫东小口的村庄,租的是村长家的房子,厕所算是整个村里最干净的了,可还是四处漏风。两人去糊墙,被村里人笑话:“怎么这么瞎讲究。”冬天用煤球炉子,生火怎么点也点不着,结果只能半夜敲开老乡家的房门,用自己的新煤块换别人着透的煤块。最艰苦的时候,向京和瞿广慈还是保持了自己对创作的热情,他们雇了一个助手,因为雕塑是个艰苦的活,有几道工序,如翻制、打磨都需要男性的体力。可是这个男助手体力并不行,只是手巧,会做一手好菜,两人开玩笑,雇了一个男保姆。那时候,瞿广慈还没有工作,家里只是靠向京的收入为主,可是,两人也没有去做一些自己不愿意做的雕塑。
那时候艺术品市场还没有形成,中国是观念艺术当道,许多作品在观念的幌子下面,露出了可憎的面目。艺术圈子很小,大家只是在这个圈子里试图存活,商业是另一个存活通道。面目模糊的商业市场开始了,不过市场路径不是艺术圈的游戏规则,整个市场混乱,但是有了一线生机。向京有一段创作中最艰难的时候,只能靠卖小作品来维持生计,其中做了两件事后看起来很重要的着色作品,不过这作品当时没给她带来希望和鼓励,也没有拿出来展览。这时候,她唯一的观众和欣赏者,是瞿广慈。
多年来,两人养成了这样的工作习惯,各自去工作室,各做各的,绝对不评论对方的创作,与外人的想象大不相同。就算是他们身边的工作人员,也常常不明白两人说话的内在意义。他们的学生季震红告诉我:两位老师很欣赏对方,看见对方雕塑的时候,总是说,太好了,你太优秀了。事实上,瞿广慈告诉我,根本不是那样,也许就因为两人都是做雕塑的,特别知道什么时候对方做得很痛苦,什么时候对方完全支持不下去了,所以,看见对方的作品总说,你太优秀了。不是真的赞美,而是在对方最虚弱的时候,给对方以落在心灵深处的安慰。双方的世界,都能走得进去,所以痛苦和快乐,只有双方最清楚。
也是因为这,他们不评点对方的作品。瞿广慈说:你说一句话很容易,可是对方已经在心里思考很久了,凭什么你瞬间看见,一句话就否定,或肯定对方的想法呢?
其实向京很不善于社会公共活动,她小时候就希望自己是个隐身人,人们在她身边漠然穿行,她可以仔细观察周围她感兴趣的部分。另一方面,她又觉得时间不够用,没时间看书,没时间看电影,没时间把想法完成为作品,所以她在别人眼中往往很冷漠,僵硬地站在那里,省去了有趣,以抵御外部的侵袭,保护内心的情绪。不过,因为瞿广慈的外向和努力,她也配合着做,两个人很快让外界认识到了他们的作品。
向京先红起来。“最早的时候作品卖1万元我就很高兴了,慢慢高到2万元。有次我一个朋友打电话给我说,6万元。什么6万啊?我都不明白。”这都是刚开始阶段的故事了,随着中国的艺术品市场慢慢形成,向京成为作品价格最高的雕塑家。但是这种价格高昂,让她感觉到恐惧。特别是一批人天天去她工作室,缠着她,眼睛里露出渴望的光芒的时候,她更恐惧了。有时候一看人进去,她不说话就出来,完全不顾基本的礼节。
瞿广慈这时候特别能保护她。冲过来买作品的人不计其数,有老板,有所谓的画廊,也有模糊的不明身份的人。艺术品暴涨,一方面是画廊开始积极操作,另一方面是人人都想以自己的定价去占有向京的作品,获取利益空间。瞿广慈不管这些套路,买卖都和他谈,不搞什么画廊代理,即使是画廊找上门来,说自己有门路,可以包装向京,瞿广慈也不松口,他告诉他们,他们就自己做雕塑卖雕塑,价格也由自己来确定。所以那个阶段,他的名声很不好听,很多圈里人说他爱钱,也有人说他控制了向京。
可是瞿广慈一点不在乎,因为他觉得这是他该担当的,也就因为自己控制价格,才避免了画廊的投机。在艺术品暴涨暴跌的几轮洗牌中,他们俩的作品没有和那些作品一样,而是维持了自己的稳定。
向京比瞿广慈先出名,即使到今天,很多购买者还是青睐向京的作品胜过瞿广慈的,也有朋友偷偷问向京,瞿广慈对此会不会不高兴?向京说到这里,哈哈大笑,是那种单纯的女性的笑声,瞿广慈也在旁边笑,显然这是夫妻俩谈论过的话题。他开玩笑,没有嫉妒啊,因为我很快也就出名了,价格也很高。有时候向京作品卖得特别好,他就开玩笑,吃饭吧,可以好好撮一顿,两个人现在还没养成在家里囤食品的习惯,还是经常在外面吃饭,向京不喜欢买吃的,瞿广慈也不喜欢。
这么多年下来,两人都没有拿对方做过模特,向京说自己的作品中少男性,早年做过瞿广慈的雕塑,后来看看,真的很像,可是几次搬家后,也不知道下落了。
“中性关系”
家里有了两条狗,花花和黑皮,已经十几岁了,蹦起来都不那么欢快了,黑皮甚至都有了很多白毛,可是主人走到哪里,它俩就跟随到哪里。向京说,这两条狗的爱情就是我们的榜样,中性的,不纠缠的,它们常年待在一起,谁要是趴在那里,另一条就会去拨弄下,吃饭也一起,睡觉也一起。遛狗的时候,白色的花花因为年迈,已经去不了了,就是黑皮出去,可是,都很安静,多年的习惯,两条狗已经了然。
花花是当年村里的狗,因为家里被偷了,所以邻居送它给他们。刚开始,它一出院子就吃屎,两人发愁,怎么办,这么脏。后来给它洗澡了,白白的,觉得这哪里是看家狗,纯粹是宠物,于是认真养起来。黑皮则是云南一个朋友送的,因为得了皮肤病,主人不想要了,于是坐火车送到北京来,瞿广慈很喜欢。向京说自己是慢热型,后来越来越喜欢这狗了。两条狗做了手术后,都成了中性,有一种相依为命的感觉,向京说,看着它们就很感动。
在上海的一年,花花还跑丢了一次,一出门迅速被抱走,3个月后才找回来。瞿广慈说,所有人都觉得这是奇迹。他父母亲去教堂做礼拜的路上,离开自己家有几站路远,看见一条狗很像丢的狗,走过去一看,真是花花。当时就觉得是奇遇,后来给了那家500元,抱了回来。
我说,狗是因为“无它狗”,所以只能相互依赖。瞿广慈笑着辩护说,它狗还是存在的,从前没做手术的时候,出门总有狗来纠缠,可是自己家这两条狗还是不对外面的狗动心。话题过渡到人身上,瞿广慈说,谁能不面对外界的诱惑呢?可是,2008年,向京的父亲患病去世,对他俩的触动都很大,世界上最重要的是生老病死,还有什么诱惑能比这个大?这么多年来,所有的大事都是两个人担当,所以,感觉上已经是不可能分开的了。
“不过重要的还是独立。”向京说,爱情中两个独立的个体非常重要。刚搬到上海的时候,两人同进同出,后来很快发现,这对彼此都是消耗。向京说:“真的很消耗,时间、情绪、思考都被消耗掉了。”也就从那时候起,两人养成了各自去工作室的习惯。车也买了两辆,在上海的时候,家离工作室6公里,往返是12公里。北京的工作室离开家远了,12公里,往返就是24公里。很多时候,两人就是前后脚去工作室,可也不坐同一辆车,可以独自在车里思考一些东西。向京说,她很厌倦平面化的平庸,也不愿意变成一个时尚杂志里那样表情平和、积极向上的人,不过也不要对她这样的艺术家抱有幻想,因为她唯一愿意的就是减少消耗,对肉体的消耗,更多时间用来灌溉自己的内心。
瞿广慈很奇怪时尚活动会请向京去参加,她几乎不买衣服,身上穿的不少衣服或者是朋友送的,或者是他买给她的,向京每次去参加这类活动,其实只是表面上站在那里,谁都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虽然不一起去工作室,可是回家的时候经常是前后脚开车,看见对方的车在前面,后面的人就紧紧跟随,往往还会打电话聊天。说什么呢?“我看见你了,你慢慢开,别着急,尤其是快过年了,更要注意。”就这么平淡?向京又是哈哈的笑声,“总不至于说我爱你什么的话吧”。
两个人分析起双方的关系来很积极:“我觉得就因为是同学,可以维持这么久。”“那么也不一定,同学也有很多分开的。”
瞿广慈说:“没有为钱操心,加上我们俩没孩子。所以没什么生气的事情。”向京反驳:“那也不一定,有时候两人吵架也很凶,不过就是都知道让,看对方真生气了,会让步。而且不翻旧账。”向京说,生气的时候,她会带上狗去散步,过会儿回家已经好了。
肯定有一个原因,是两人都赞同的。在向京看来,女人是身体动物,用身体思考是基本方式,她一直想超越这种习惯,她觉得精神和肉体可以分开,而艺术是一种合理又有效的方式,能做到叙述精神活动。做雕塑后,她一天比一天感觉到自由,因为即使带着肉体混杂于平庸的世界,也可以尽量减少和世俗碰撞的机会。
而她的这种躲避、逃跑、隐藏,都只有瞿广慈能懂得,并且给了她最好的保护。还有什么能使这两个人能分离呢?向京说,两个人最重要的还是精神沟通,她瞪大了眼睛问我:“会有人嫁给和自己无话可说的人吗?”
瞿广慈还在总结两人关系长久的原因:同学关系,伴侣关系,中性关系,不过也许这些都不重要。他用了一个缘来总结,一边说一边觉得这个说法很俗,两个人一起哈哈笑说:“要是那年没一起外出实习,可能我们就碰不见了,可能就是一条完全不同的道路了。”■
心理学者谈爱情的保质
“真正的爱情关系,双方一定要做到坐卧自如,男人和女人都要做到柔软的感觉,僵硬得像大理石一样,只能被废掉。”
金韵蓉(台湾心理学者)
爱情过程中,肯定会出现不同形态,从最早炽热的男欢女爱,到双方各自找到自己的新角色。例如父母角色,它也是爱情角色中的一种,表示爱情发生质变了。现代心理学认为,母子之间是互相依赖的关系,而这种关系中,父亲的参与很重要,双方在共同养育孩子的过程中产生的新感情,事实上也是爱情关系中的一种。
如今分手很容易,很多人没有选择和爱人一起走下去,而是在磨合阶段就发生争执,进而分手,这实在很可惜。爱情一般要经历这么几个阶段:热恋,磨合,反抗。在反抗阶段,很多人会去努力寻找爱自己身边人的理由。有些人找到了,是因为他足够聪明,不再觉得18岁那种爱情方式是唯一的爱情方式,而是觉得爱情有新的内容了。这包括他下班路上特意为你买了你要吃的面包,这都是爱情的承诺,既然爱对方,就表明自己的承诺一直有效。
爱情保质中尤其需要正直和忠实,老实说,诱惑在优秀的人身边会不断出现,越往前走,碰到的诱惑越多。可是很多人在往前走碰到诱惑的过程中,会做出风险评估,走出去到底有什么代价?正直的人会考虑到会不会损害自己的爱情,所以避免出轨。我觉得,即使肉体出轨,也不要精神出轨,因为后者的杀伤力更大。
爱情保质中还要注意独立。我很不喜欢一首古诗,大概是我侬两个,牢不可破之类。还有什么再塑一个你,再塑一个我,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表面看起来很恩爱,可是这样的浓情厚爱只能持续一时。我很不鼓励来咨询我的人们在两人关系中像吸盘一样吸附在对方身上,那样只能两人受伤,这点上女人尤其会犯错。我鼓励女人们要学会独舞,学会其中的乐趣,也要掌握独舞的技巧,这样,才不会加载在对方身上,成为对方的负担,双人舞才能跳得好。
很多来咨询我的人总是很强大,在爱情关系中,他们总是表现得很好,很优秀,也很会照顾自己的身边的人。可是,我看爱人和他们在一起,身体却很硬,身上软不下来,实际上,这是双方有问题的表现。真正的爱情关系,双方一定要做到坐卧自如,男人和女人都要做到柔软的感觉,僵硬得像大理石一样,只能被废掉。
度过了反抗阶段,认定身边的人就是会和你相守到老的人,爱情就能保质。我们常看到老人家像年轻人一样卿卿我我,感觉特别美好,很多人觉得这是亲情,其实,这种感情不是亲情,因为这种感情里还有嫉妒心存在。
林紫(心理学者,林紫工作室负责人)
爱情要保质,一定要变成亲人似的感情吗?这个问题其实是进入我们答案的起点,而不是终点。我觉得大家最好能产生怀疑,首先我们来研究爱情为什么不能保质?我觉得是三心在作怪:不甘心,不死心,不专心。过了激情状态,很多人都会有这三种心态所左右,梦想新的激情,不能面对身边的诱惑。
心理学上对爱情的解释有个三角形结构,三个角分别是“激情,亲密和承诺”,三者不可缺,如果只有两者,平衡失去,就难以稳定了。很多20岁的人觉得爱情就是激情和亲密,可是若是你到了40岁还这么想,只能说明你对爱情的内涵把握不住,根本没有注意爱情的内涵在扩展,里面不断添加着各种东西。亲情可以被加进去,友情也可以被加进去,这些添加的部分,都是爱情保质的要素。20岁的爱情是一颗种子,若是你往里面好好添加东西,那么在40岁的时候就能开花结果,可是如果你不培养,当然就消失了。
不能把爱情定义为20岁的模式,什么东西模式化就有危险,你要是觉得爱情只有一种模式,那么一旦变化了,爱情就会动摇,人在50岁的时候,爱情能和20岁的时候一样吗?能终日亲密无间,缠在一起吗?要是总拿20岁的模式去要求一切爱情,那么世界上的中年人都很少有爱情的可能了。
我们经常用萨堤亚的冰山理论去教育大家,基本道理是,我们表面看得出来的部分只是冰山一角,很多部分是隐藏在水下的,如果你只去关注爱情中的肉体亲密这种表面元素,而对藏在水下面的双方别的东西,比如灵魂、信仰、习惯等亲密状态都不关心的话,那么你还是会很容易觉得自己爱情没有了。其实说不定,你们的其他方面很契合,爱情到了50岁也还是生机勃勃的。
我总是鼓励大家要重新定义爱情,爱情模式可能是多方面的,例如我感动于金岳霖对林徽因的感情,也是爱情一种,而且保质很好,虽然他们始终没有能生活在一起。
不过做了这么多心理咨询,这些东西都是教不会的,要大家自己慢慢体会,自己扩展爱的定义,享受新定义下的爱情,不要动不动就觉得,我们没有爱了,要么离开,要么没有爱情地苟活在一起。
要使爱情保质,也有“三心”的说法:“好奇心,平常心,不动心。”所谓好奇心,是说要对对方产生好奇,对双方相处过程中的争执冲突也好奇,寻求解决办法;平常心就是意识到激情不在,但是激情不是人生唯一的乐趣,而不动心带点佛家的概念,爱情是必须要学习的,要开放平和地梳理你们每个阶段出现的感情问题,这样爱才能慢慢成长,才能不断吸取养分,才能把所有的正能量放在你们的关系中。■
(文 / 王恺) 保质相依雕塑家相吸瞿广慈爱情恋爱娱乐八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