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利桑那州枪击案：谁的悲剧？

( 1月10日，美国联邦调查局特工与当地执法人员在停车场继续搜查证据 )

枪声响起在1月8日上午，地点是亚利桑那州图森市的一家连锁超市外，民主党女众议员加贝丽儿·吉福兹正在举行一个选民交流活动。现年40岁的吉福兹可以说是亚利桑那州最具知名度的民主党众议员，她是亚利桑那州历史上第三位进入美国国会的女性，也是该州第一位犹太裔国会议员。在去年11月美国中期选举中，她成功赢得了自己的第三个任期。

亚历克斯·维莱克是当天见面活动的现场志愿服务人员，10点左右，一名白人青年向他询问，能否上前与吉福兹交谈。维莱克热情地指引他去排队。数分钟后，那青年男子出现在距离吉福兹只有1米多远的地方，突然朝她头部开枪。随后，凶手又开始向身边的人群随意扫射，他使用一把奥地利产的格洛克半自动手枪，弹夹容弹33发。

枪击事件当场造成6人死亡，14人轻、重伤。吉福兹头部中弹，幸运的是，子弹穿脑而出，现场又碰巧有一名实习医生为她急救，令她得以保住性命。

当地时间1月10日14点，被剃成光头的嫌疑人出现在亚利桑那州联邦地区法庭听证会上。他名叫贾里德·洛夫纳，22岁，家在图森近郊，小区里住着许多墨西哥非法移民。洛夫纳的中学同学回忆，刚进入高中的头两年里，拉夫纳只是一个寻常男生，头发蓬乱，不修边幅，但是爱好音乐，会吹奏萨克斯，还参加了学校乐队。在升入11年级那年，他因失恋而性情大变，开始吸毒，成绩一落千丈，不得不辍学。2007年，他曾因持有毒品和吸毒用具而受起诉。他第二次遭起诉是在2008年10月，原因是在路牌上涂鸦。这一年他曾希望应征入伍，但因吸毒而被军队拒绝。去年10月前，他曾就读于一所社区大学，其间经常莫名其妙扰乱课堂秩序，最终受到停学处分，干脆主动退学了。在听证会上，当审理本案的法官安德森问他是否了解自己可能会受到判以死刑的指控时，他高声回答：“是，我了解。”其余大部分时间，他都沉默不语，没有透露任何作案动机。

警方表示，拉夫纳过去的记录表明，他的精神状况不稳定，但他们没有找到任何他接受过心理健康治疗的证据。而他在枪击案中有条不紊的表现，又令警方相信，这次枪击事件绝对是蓄谋已久的。他们在视频网站YouTube上发现了一段洛夫纳于去年12月15日发布的视频，视频以一个问题结尾：“光说废话的政府算什么政府？”洛夫纳曾在3年前的一场选民见面活动中，用小纸条向吉福兹提出过同样的问题，却没有得到回应。警方在搜查洛夫纳住宅时，还发现了一张他写下的便条，上面说他认为吉福兹当时表现傲慢，因此对她怀恨在心。此外，在社交网站MySpace上，洛夫纳的页面上发布了一张照片，显示的一把手枪搁在一本名为《美国历史》的书上。

( 1月15日，在图森参加悼念活动的民众 )

吉福兹是犹太裔。美国著名犹太组织“反诽谤同盟（Anti-Defamation League）”特意搜集了洛夫纳在互联网上散布的各种信息，分析这是不是一起因仇恨、歧视犹太人而发生的事件。“反诽谤同盟”的负责人之一马克·皮特凯维基告诉本刊记者，洛夫纳常在网上骂别人为文盲，他在自制的视频中说自己最大的兴趣是阅读，他还声称政府“控制了教育”。他说自己不信任“现任政府”的原因是，官员们总是在“捏造事实”。他一直在论坛上发帖，批评美国航空航天局伪造太空飞行记录。在一段被命名为“我的最终观点”的视频中，他宣称：“不！我不会使用一种既不采用金本位制也不采用银本位制的货币来支付债务。”这是流行于美国反政府运动和右翼“爱国者”运动中的一种观点，认为只有黄金和白银，而非纸币，才是有效的货币。在洛夫纳的另一段视频中，他声称自己拒绝在一份新兵招募表格中填写自己的宗教信仰，他或许认为这是自己当初被军队拒绝的原因。

马克·皮特凯维基告诉本刊记者：“洛夫纳在网上发表的一系列言论显示，他对政府充满了不信任情绪，而且对阴谋论有一种兴趣。洛夫纳经常用‘Erad3’这个网名在一个叫做‘超越顶级秘密’的论坛上发帖，内容都是同几个话题，如教育、对政府的不信任，以及对宗教的厌恶等。这个论坛的主题就是散布各种阴谋论，其用户中有不少反政府的极端主义者。迄今看来，他的大部分观点都是自己内心活动的产物，他应该和其他极端组织或运动没有关系。”

( 女议员加贝丽儿·吉福兹 )

尽管目前所有证据都表明这次的枪击事件是一次个人行为，但茶党及其精神领袖、共和党前副总统候选人莎拉·佩林却很快成了众矢之的。吉福兹遇袭后，有不少愤怒的网民到佩林的主页上留言发泄不满情绪。一名网民骂道：“你这个伪君子，你瞄准她，你的疯狂支持者便向她开枪。”在被媒体问到女儿是否在政坛树敌时，吉福兹75岁的老父亲也愤愤地说：“有，整个茶党都视她为敌人。”

这番话事出有因。去年国会中期选举时，佩林曾在社交网站Facebook上贴出一张地图，并用酷似枪支瞄准镜的十字符号标出20个“狙击目标”，要求共和党人拿下这些被“瞄准”的选区。吉福兹所在选区是其中之一。后来由于引起巨大争议，佩林去掉了这些十字符号。但是，吉福兹的竞争对手、有茶党背景的共和党候选人杰西·凯利显然是受到了启发，他发布了一则竞选广告，号召支持者与他一起“射尽M-16型步枪弹夹内的所有子弹”。广告声言：“对准目标，争取11月胜利……”

( 贾里德·洛夫纳被捕后照片 )

曾在小布什政府任职的政治评论家马克·泰森告诉本刊记者，正是政治上的激烈对峙和严重分歧让茶党陷入了被妖魔化的境地，而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他说：“去年在时代广场发生汽车爆炸案后，纽约市长公开质疑这起事件是由‘一些不喜欢医改法案或其他某些议题’的人实施的。一些专栏评论家直接写道，‘一些狂热的茶党分子，反政府的极右分子’很有可能是爆炸案的幕后黑手。无数左翼的博客写作者也都加入到了指责茶党的大军中，直到最后真相被揭露，作案的是一个由塔利班培训的伊斯兰极端主义分子。”

马克·泰森说：“洛夫纳在YouTube上宣称，‘政府正在实行思想控制，通过控制教育对民众进行洗脑’。抨击政府通过控制教育对民众洗脑并不是茶党在推进的议题。如果保守党人需要为吉福兹的遇袭负责，那么自由党人也需要为约翰·欣克利刺杀里根总统的事情负责。”

奥巴马政府去年主导通过的医疗改革法案被认为是这次枪击事件的重要政治背景，法案中的强制医保条款是争议焦点。该条款要求绝大多数美国公民必须购买医疗保险，旨在吸纳更多民众投保，从而有效降低保险费率和缓解政府财政负担。这也是医改法案的核心内容之一。而大多数发达国家实施的全民医保则由政府直接提供，通过划拨出部分税收，为全民提供基本的医疗服务。奥巴马的提案因此受到了强烈抨击。反对者声称，联邦政府强制个人购买医疗保险超出了宪法划定的权力边界，会改变美国的“自由市场”价值观。共和党人抓住一点大做文章，通过中期选举掌控众议院后，更是准备直接投票废除医改法。

吉福兹是医改法案的坚定支持者，也因此成为茶党和其他反对者的“眼中钉”。去年3月，国会众议院通过参议院修订的医改法案才数小时，吉福兹办公室的一扇窗户就被人故意打碎了。吉福兹在遇袭前也曾承认，自己因支持医改法案受到不少威胁。事实上，被医改法案牵连的不仅是吉福兹一人。2010年前3个月，国会议员报告的42起威胁或暴力事件几乎都与医改法案相关。

众议院原定于1月12日就废除医改法案投票，受枪击案影响，决定推迟表决。众议院共和党领袖埃里克·坎托发表声明说，众议院将推迟“立法程序，就今天的悲剧采取一切必要行动”。■

（文 / 俞力莎） 美国枪击案悲剧亚利桑那州枪击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