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警”关建军的“滑铁卢”

作者:魏一平

​“黑警”关建军的“滑铁卢”0

最后一根稻草

2009年6月16日,即便过去了一年半,黄亦弟对这个日子仍旧记忆准确。当天,他参加了山西省昔阳县法院组织的调解会,原告竟然是欠自己4000多万元工程款的许建军。“欠债的告了被欠的,理由很蹊跷,拒不配合解决问题。”黄亦弟向本刊记者回忆道。

官司牵扯到四家,关、许、吴、黄,关系略显复杂。昔阳县北坪煤业的法人代表是吴岳林,许建军承包了其10年的开采权,背后撑腰的是关建民、关建军二兄弟,而黄亦弟的福建宏达公司垫资承包了北坪煤业的土石方工程。现在,许、关两家与黄亦弟闹翻了,当初代表许建军与黄签字的吴岳林看不过去,坚持要撤诉,被许建军当众骂了一通:“胳膊肘怎么往外拐!”调解会自然不欢而散。

黄亦弟向本刊记者回忆,晚上回到下榻的昔阳酒店,他下楼去车里取衣服,几辆没挂牌照的车子急匆匆停在了酒店门口。感觉不对劲,他就悄悄钻进自己车里,灭了灯,从里面锁上车门。从面包车上下来的几十个协警,穿着防弹衣冲上了楼,透过微弱的灯光,黄亦弟说他认出了坐在桑塔纳里的指挥者——关建军。

这是打交道两年多以来,黄亦弟与关建军“距离最近的一次,只有不到两米远”。黄亦弟告诉本刊记者,当时小心猫在车里的他明白,这个身为巡警大队长的“老大”出手了,用的是自己最拿手的“白道玩法”——抓人。协警们寻人未果,车子扬长而去,黄亦弟说他才长舒了一口气:“幸亏那天借了朋友的车,他们不认识,车窗上的深色贴膜救我了一命。”

​“黑警”关建军的“滑铁卢”1( 关建军 )

这一晚,黄亦弟还是回到房间睡觉,这个从16岁就出来干工程的福建人,自称胆子大,“也了解他们的玩法,今晚不会回来了”。第二天一大早,他驾车回太原,很快得到消息,昨晚没抓到自己,关建军就去KTV抓了张红卫。张红卫虽然是关建军的手下小弟,但在这次与黄亦弟的矛盾中,却因为挺黄而得罪了大哥。当晚被抓的还有吴岳林,关建军指使手下在他的矿泉水瓶里放了毒品,结果,罪名都一样,吸毒,“强制戒毒两年”。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黄亦弟知道自己已经无路可退了。想来想去,只能先捞出吴岳林。但是,被关建军扣上了吸毒的帽子,没人肯帮忙,最后,一路往上找到阳泉市公安局领导,结果,律师去看守所连人都见不上。后来,只有趁关建军去北京的空当儿,市局开会决定吴岳林不符合强制戒毒的规定,转为社区戒毒。没想到,人被放出来的第二天,又被关建军抓了回去。直到后来省公安厅介入,吴岳林在被关押100天后才最终获释。

​“黑警”关建军的“滑铁卢”2( 被警方扣押的价值840万元的劳斯莱斯轿车 )

“一个小小的城区分局大队长,就连市公安局领导都指挥不动他。”关建军的势力由此让黄亦弟大为震惊。他说,阳泉市公安局的领导甚至在省公安厅会议上直陈自己面临的困境,“拿关建军没办法,要求换个工作环境”。这才终于引起了山西省公安厅的重视,很快成立专案组,先免掉了关建军的上司——阳泉市城区公安分局副局长梁华奎的职务。但是,到了年底,专案组约见黄亦弟,还是告诉他“案子查不动,可能漫漫无期”。

在这期间,昔阳法院的判决也下来了,4000多万元的工程款,只判了400万元。关建民找到黄亦弟,提出可以给他个人50万元私了。黄亦弟自然不答应,年关将至,手下1000多工人等着发工资,面前只剩两条路了。“要么破产,留条命回老家;要么告倒他们,山西查不动,去北京。”黄亦弟向本刊记者回忆。

​“黑警”关建军的“滑铁卢”3( 地处闹市区的“花贺天地”演艺中心,曾是阳泉最高档的色情场所之一 )

春节过后,黄亦弟到了北京,托了层层关系递材料,终于在两个多月后有了结果,中央政法委书记周永康批示:“此案跨度时间长,涉案人员多,对社会危害时间长,一定要彻查清楚,依法严肃处理。”于是,公安部、最高人民检察院和最高人民法院纷纷将此案列为督办案件,全国开展“打黑”风暴之下,山西省公安厅很快成立“5·6”专案组。2010年5月12日早晨,在阳泉市犬业协会(当地人称“狗场”)房间里沉睡的关建军被专案组抓获,几乎同时,正在上海看世博会的关建民等人也被控制。到目前为止,除了在逃的许建军之外,被抓捕的团伙成员已经达到56名。

赌场与狗场

关建军在阳泉的大名路人皆知,但最后的落网之地狗场却没几个人能说得上来。这个占地60亩的大院子位于阳泉郊区的义白路旁,光秃秃的山坡上,周围没有其他建筑物。本刊记者看到,四五米高的红色大铁门,进门竟然是一座大理石制的毛主席像,门卫房间里也挂满了有毛主席像的老镜框和老照片。接近关建军的人士告诉本刊记者,关家兄弟爱好收藏稀奇古怪之物,院子里停放的两辆老式军车是他们的新玩物。

据上述知情人介绍,关建军和许建军喜欢狗,两年前建起了这个狗场,挂牌阳泉市犬业协会,开始还养了些藏獒,但很快就没了心思。走进这个深宅大院,看上去也的确不像养狗的地方,院子里弯弯曲曲的连廊,办公楼前摆着两座彩色关公像,大厅里还有两座木雕关公,一楼右手边的屋子竟然是一个大游泳池。“关建军曾想把这里建成超五星级标准的酒店。”不过,这个豪华的“指挥中心”,并没有耗费他自己多少钱,“5·6”专案组的材料显示,修建狗场的200多万元是关建军逼迫李某垫付的。不仅如此,他还强迫李某向他借了高利贷,到2009年底,关、李二人算账,“关建军不仅不用支付李的200万元垫资款,还利滚利计算出李某反欠他490万元”。

这个黑白颠倒的段子,在阳泉本地流传甚广,他代表了关家兄弟的势力。十几年下来,关建军早已不是当年那个靠贩烟、倒卖车牌挣点儿外快的小警察了。

排行老大的关建军比弟弟关建民大一岁。两人初中毕业后参加工作,关建军先是在运输公司上班,1988年成为阳泉市公安局城区分局的一名合同警,给领导开车。父亲关文也是警察出身,后来在城区分局副局长的位子上干到退休。或许是靠着这层关系,1996年合同警转正的时候,关建军不仅顺利过关,还在当年破格升任下站派出所的副所长。在阳泉铁路部门上班的关建民也办理了停薪留职。

上述接近关家的知情者向本刊记者描述两兄弟的差异:关建军霸道,城府深;关建民虽然聪明,但性格鲁莽,不成熟。“不过两兄弟也有共同点,都爱财。”早年还在当城区分局当司机的时候,关建军就经常开着警车去河北邢台贩烟,也干过倒卖车牌、私放煤车的活儿,但是这些小打小闹的生意经,在他们进入赌博生意后就很快被淘汰了。从1997年开始,关家兄弟的赌场,位置从火车站到文化宫再到南庄仓库,赌具由牌九、百家乐、玩色子升级到“蛋蛋机”、“啤酒机”,规模一路壮大,成为其最稳定的经济来源。

在有关联的十几家赌场中,位于阳泉南郊南庄仓库的赌场规模最大。专案组调查的结果,该赌场由关建军的舅舅范某具体负责经营,“月平均获利100余万元”。本刊记者寻访到这里,令人称奇的是其得天独厚的选址。一排排建于上世纪70年代的大平房就在山脚下,上世纪90年代陆续往外出租。院落的大门位于马路边,关建军选择的那间仓库在最里面的一个独立小院里,仅有的一条路还曲曲折折,不熟悉的人进来根本找不到。更何况,赌场的旁边,越过一堵1米多高的矮墙,就是一片荒山。住在附近的老吴告诉我们,关建军之所以选择这间仓库,一是因为它的产权几经转手,最后归了私人;二是方便赌客逃跑。

老吴向本刊记者介绍说,自从3年前,每天到了晚上21点,几十辆面包车就频繁地进进出出,直到天亮收工,好不热闹。原来,送赌客来的出租车在大门口就被拦下来,面包车是赌场专门用来接送赌客的。为了躲避检查,每天早晨,赌场都会把机器运走,晚上再运过来,“刚开始用面包车,后来干脆用冷藏车”。从大门口到赌场门口,站岗放哨的人甚至安排到了几百米外的桥头,为了阻拦警察,他们还在通往赌场的路上安装了一个简易的铁杆拦路,接到消息后就放下来。“来检查的人只好下车步行,等走到赌场也得10分钟,赌客们早就跑光了。”老吴说。3年中,唯一停业的几天是奥运会期间,前前后后来检查的警察也不少,当地一位警方人士向本刊分析:“关建军虽然是城区分局巡警队长,但赌博主要归治安科管,有时候群众举报得厉害,该出警时还得出警。”

当然,这样的检查,双方都有心照不宣的成分。“干吗非得开着警车,老远就鸣着警笛,这不是信号吗?”老吴有些不明白,来检查的警察最大的收获也不过是几盘电线几个插座。有一次,他终于忍不住问一个执行任务的警官,得到的答复是:“我们也不敢真抓。”

有了这一层关系,关家兄弟在阳泉的赌场,名气越来越大。一位知情人士向我们透露,到了最近四五年,阳泉的赌博生意几乎就被关家兄弟垄断了,“别人开,他就去抓,谁还能干得下去?靠煤致富的阳泉,赌博可是一笔大生意”。这位人士的几个朋友早年做煤炭生意发了家,后来染上赌瘾,“每天晚上去关家的场子,输个十万八万很正常”。最终倾家荡产。据他介绍,曾经风靡阳泉的“蛋蛋机”,是关家赌场里最能吸金的赌具,与传统的赌场靠抽头渔利不同,关家直接坐庄,这种类似于彩票吹球机的小机器,即便有人豪掷十几万元把所有的号码全部买下来,赢回来的概率也微乎其微。

依靠这一稳定收益,关家兄弟完成了原始积累,开始进入娱乐业。他们开设的南苑天露休闲中心高6层,就位于城区法院旁边,以前的五、六两层就是赌场;花贺天地演艺中心在闹市区,当年是阳泉最高档的色情场所之一。上述知情人士向本刊记者分析,阳泉的主要产业就是煤炭和娱乐城,挖煤挣的钱在这个小地方无法消化,到了晚上就流进了那些赌场和大大小小的歌城里。“色情业抽50%的分成,800块钱的红酒卖5000块。娱乐业虽挣不了大钱,却是源源不断,最稳定。”

现在,关氏团伙旗下的赌场和娱乐城都已被查封,不过,这并没有让阳泉的夜生活暗淡多少。夜幕降临后,遍布城市各个角落的KTV仍然霓虹闪烁,是寒夜中唯一吸引人群的地方,各色豪车令人眼花缭乱。但是,只要从城区走出几公里,进入乡村,颜色就完全变了,即便是白天,也是一派灰黑的破败。

位于阳泉市区以南30公里的北南沟村就是这破败村庄中的一例。通过赌博和娱乐业逐渐做大的关家兄弟,于2004年左右开始染指煤炭。在陆续巧取豪夺了几个村办小煤矿后,2007年,他们瞄上了规模更大的北南沟村,没曾想,这里就成了他们的滑铁卢。

黑白煤矿

北南沟村虽隶属晋中市昔阳县,位于跟阳泉平定县的交界处。村委委员吴刚(化名)告诉本刊记者,村里的煤矿从“农业学大寨”时就有了,但直到2006年,一直都是村里自己开采,“基本靠人工和马拉骡子驼,没有机械化生产”。虽然年产量只有6万吨,每吨煤的利润不过20多块钱,但相比靠天吃饭的种玉米来说,已经知足。

2006年,转折点到来。当时,国家整顿煤炭行业,年产15万吨以下及没有交齐资源费的煤矿一律关闭,北南沟村即在其列。但同时,机遇也来了,政府开始逐步放开露天开采管制,有条件的煤矿可以申请办理,将地下开采转为露天开采。

在北南沟村,为这个事儿积极活动的是当时的副矿长吴岳林。他张罗着跑了一年多,终于在2007年底拿到了采矿许可证,为了符合政策对规模的要求,北南沟村煤矿与隔壁的石坪煤矿合并,组成北坪煤业,这期间被选为村长的吴岳林担任了法人代表和董事长。熟悉这一过程的黄亦弟告诉本刊记者,北坪煤业并无优势,但却拿到了山西第一批露天开采试点矿的名额,其幸运正是来自于吴岳林选择的群众路线,“以集体矿的名义向领导反映,为了带领大家共同致富”。

不过,其间过程也并不顺利。拿证需要验资,还要交齐资源费,仅此一项就高达1200万元。吴岳林发动村民集资,向信用社贷款,仍有缺口。巧合的是,许建军就是北南沟村的女婿,丈人家还是吴岳林的邻居,有了这层关系,当时已经跟关家兄弟混在一起的许建军自然消息灵通。他介绍吴岳林向关建民借了300万元的高利贷,期限两个月,利息50万元。

采矿许可证办下来后,许建军找到吴岳林,表示想承包北坪煤业的开采权。考虑到庞大的启动资金和即将到来的高利贷还款期限,吴岳林最终答应将10年的开采权承包给许。“老百姓要求低,每家每户分点儿钱,还不用再冒着丧命的危险下井挖煤,何乐而不为?”吴刚告诉我们,这一谈判很顺利,最终许以每年525万元的价格拿下,吴刚给本刊记者算了一笔账,“按采矿许可证上的年产21万吨计算,10年210万吨,总共交给村里5250万元,折合每吨煤20多块钱,跟以前自己挖的时候利润一样,合适!”

也是在这一年,来山西投标修路工程的福建人黄亦弟,被老乡介绍来承包煤矿的土石方工程。露天开采,挖掉覆盖在煤层之上的土石,也就完成了一大半。很快,黄亦弟垫资500万元,也顺利拿下了北坪煤业的土石方工程。他告诉本刊记者:“一般的工程启动垫资也就200万元。”考虑到这层支持,合同里特意注明了一条,“只要北坪煤业不停产,施工单位就只有宏达一家”。对于黄亦弟来说,这是一笔“闭着眼都能赚钱的买卖”。他向本刊记者分析:“北坪煤业开采面积3000多亩,每亩地需要开挖近3万立方米土石,按每立方米9块钱计算,就是八九亿元的工程规模,每年赚一两千万元没问题。更何况,这样的工程不比高速公路,没什么技术含量。”

2008年初,各方准备就绪,北坪煤业开工。但是,没过多久,黄亦弟就发现自己的如意算盘落空了。“关建民与许建军都不是正经的生意人,管理煤矿也是用老一套的黑社会手段,根本不懂经营。”因为许建军当初承包采矿权的钱,除了关建民的一部分,还有30%的股份来自黄亦弟的那位福建老乡,他甚至还答应给吴岳林一些股份。结果,从2008年4月就大批量出煤,账面上的资金却并不见长,私分煤款的事实大家心知肚明,但慑于关家的势力,吴岳林和福建老乡都敢怒不敢言。最夸张的例子,许建军请来的女会计曾经打了一张700万元的个人借条,后来被关建民知道后一顿痛打。显然,这笔钱没有分给关建民,即便是同道,牵扯到利益也不免大打出手。后来,关建民、许建军跟一个朋友去台湾旅游,回来报账,3人的8日游竟然花了1000万元!

用黑道手法经营一个合法煤矿,出了多少煤,卖了多少钱,都成了一笔糊涂账。直到2008年6月,黄亦弟才拿到第一笔工程款,200万元。“当时的欠款已经高达4000万元,开工第一年,只干了计划中1/3的活儿。”因为矿上的人多是混社会的闲散人员,相互之间也不免掣肘,正常生产时常被打乱。黄亦弟记得,有一次,山上已经埋好了3吨炸药,但却因为许建军的手下闹矛盾,4个人拦着死活不让放炮。一直僵持到傍晚才摆平,点火已经来不及,炸药只好在山上窝了一宿,“按理说,炸药埋下去就得立即炸掉,否则太危险”。

吴岳林置身事外,福建老乡又没实力对抗,敢说话的只能是黄亦弟了。“因为我的人马多,有1000多人。”黄亦弟说。双方的摩擦开始不断产生,打架已成家常便饭,不过,做工程出身的黄亦弟自然也懂得黑白两道的玩法,大多不了了之。到了2008年底,累计收到工程款2000多万元,还欠4000多万元。“我们干工程的人,年关就是一道坎,工人们等着领钱回家,否则就没法干下去。”黄亦弟说。的确,他的大坎到来了。

在吴岳林的协商下,许建军与黄亦弟签了还款协议——年前还1000多万元,年后还2000多万元,剩下500万元压着。当然,这份协议,许建军没有兑现,直到后来黄亦弟才知道,当初签协议只是许建军想暂时稳住局面罢了,他已经开始私下寻找煤矿的新买家,甚至已经收了对方的定金。后来的事实验证这些,专案组材料显示:“2009年吴岳林被‘强戒’期间,关建民、许建军顺利将北坪煤业非法出卖,卖价5亿元人民币,买家先行支付3.65亿元,被许建军、关建民、关建军等瓜分。”这也成为关氏团伙非法获利中最大的一笔来源。

2009年春节过后,黄亦弟发现,矿上新来了一个工程队,专门在他的前面干活。“他挖土,我挖石头,成本悬殊,自然赔本。”交涉未果,黄亦弟的人马于4月27日追到矿上讨要工钱,结果,4月29日,积蓄已久的冲突到底还是爆发了。

当天晚上,黄亦弟接到工人电话,说山上有4辆警车。报上车号,黄亦弟知道,那是一直在幕后的大哥关建军出马了。20点多,警车开走后,200多个手持棍棒等凶器的社会人员冲到工地开始打砸,昔阳警方出动才得以暂时平息。当时没在矿上的黄亦弟给许建军打电话,不接;又打给关建民,他回答:“不关我的事儿,喝酒呢。”急火攻心的黄亦弟发了条短信大骂,没想到,就在黄亦弟的老婆开着自己的车回到位于平定县张庄镇的工程项目部时,那200多打手已经将项目部的小楼围了个水泄不通。

老婆知道黄亦弟是个暴躁脾气,故意打电话骗他说警察已经来了。其实,警察在一多小时后才到。这期间,黄亦弟的手下,五六个人手持铁棍挡在楼梯口,打退了对方一波又一波的进攻。有了这一仗,双方的矛盾已经很难弥合了。

结语:谁是赢家

吴岳林被释放后的第二天,关建民和许建军就找到了吴家,为了担心吴岳林会帮助黄亦弟,只好逼他跑路。当天晚上,吴岳林就远走广西,一待就是一年多。前段时间,关家兄弟被抓后,吴岳林曾经在村里短暂出现过,但本刊记者12月28日赶到北南沟村的时候,吴家依旧大门紧闭。吴家亲戚告诉我们,现在已经无法联系到吴岳林。事后我们得知,由于担心在逃的关氏团伙成员报复,吴岳林是被专案组保护起来了。看起来,他的地下生活还远没有结束。

表面上看,黄亦弟在这场较量中赢了,告倒了关家兄弟。但是,他却不这么看。“4000多万元的工程款打了水漂,手下的工程队散了,忙活了3年,最后重归于零。”他从柜子里翻出一张拍摄于2008年11月13日的照片,那是关建民和许建军去福建,黄亦弟带他们去莆田妈祖岛游玩时的合影。照片上,大家笑颜和气。黄亦弟说这是他们唯一的合影。“曾经也是称兄道弟的,现在我却亲手把他们送了进去,我也是输家。”他长叹一口气,无语。

一个跑路,一个入狱,一个几近破产,这场曾让每个人热血沸腾的合作,以完败收场。

输家还包括那些徘徊在财富边缘的村民。拿到10年承包费的北南沟村1300口人,贫瘠的土地正在变成一个个挖开的山头,犹如黑色的血盆大口。每户人家分了几万块钱,结束采访时,吴刚还特意跟我们说:“这是未来10年我们的糊口钱,孩子上学、老人养老,都靠它了。”这些脚踩黑金的村庄已经几近瘫痪,遍布山间的仍旧是灰砖老房,上面还涂着“农业学大寨”时的大标语。北坪煤业已经又转手了多次,最新的整合方案是与另外五个小矿合并成年产60万吨的露天大矿,接手的一家叫华通路桥集团。只不过,这些资本腾挪游戏,村民始终是局外人。■

(文 / 魏一平) 黑警滑铁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