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梅家坞品茶
作者: 李天霞游览西湖时,导游在梅家坞安排了餐前的免费品茶。
我曾见识过福建人吃茶。从茶叶、茶具的选择,煎茶时的火候,茶壶、茶杯、茶盏的处理,到冲泡时的水温、水速,及茶叶和水的比例,每个环节一丝不苟。
冲泡时,一道细白的水线,轻轻注入杯底,哗哗如泉水淌过石隙。茶叶吸水、膨胀,随着水的冲击,上下翻滚,清水随即被染成浅绿色,水让茶叶飞翔起来,茶叶则丰润了水的灵魂。
吃茶时,如酒盅大小的茶盏轻放于唇边,一点一点地抿入口中,缓缓咽下。细细品味着茶香,凝神而专注。
梅家坞所品之茶是导游在游船上竭力推崇的西湖龙井。游客被安排在绿色帐篷搭建的临时餐厅里,一台柜式空调开足马力送着凉气。十人一组,自由组合。
围着餐桌坐定后,免费品茶在两位佳丽有关西湖龙井的推介中拉开帷幕。
西湖龙井归属绿茶,是中国十大名茶之一,以茶园所在地“狮峰、龙井、云栖、虎跑、梅家坞”排列品第。
曾在宴席上听人说起过西湖龙井,说龙井就像浙西的汉子撑着龙舟在富春江中击水。水送山迎、一川如画的江面上如万顷涛声一叶舟,中流击水三千里,日月共浮沉。是何等壮阔,又是何等飘逸!
一番推介犹如温杯,姗姗来迟的梅家坞女儿款款而至。采制于清明前的西湖龙井叶片扁平光滑挺直,叶底细嫩呈朵,色泽嫩绿光润,香气鲜嫩清高,滋味鲜爽甘醇,美名谓“女儿红”,依叶片之老嫩又有姑娘丫头之别。
哦,梅家坞是龙井的女儿国,“女儿红”是待字闺中的越地美女,而非浪遏飞舟的浙西汉子。
几十个玻璃杯放在一起,挨个放上一小撮茶叶,用七十摄氏度的开水冲泡后端至餐桌上,待游客品尝。
蓦然想起一名人所言:“喝茶当于瓦屋纸窗下,清泉绿茶,用素雅的陶瓷茶具,同二三人共饮,得半日之闲,可抵十年尘梦。”我们天南地北几十人凑在绿色的篷布之下,虽得半日之闲,却已饥肠辘辘,不知可抵几年尘梦?
只见杯中茶汤杏绿,清澈明亮,叶底嫩绿,芽叶朵朵,芽芽直立,载沉载浮,似片片翡翠起舞。
第一轮品的是姑娘茶,接着便是丫头茶。丫头总角,姑娘及笄,丫头要嫩一点儿,这一嫩便将价格翻了一番。
坐在我边上的是一位东北口音的女士,年龄与我相仿,衣着打扮大方得体,言谈举止散发着知性之美。只见她端起杯子,先观其色,再凑近杯沿闻其香;然后,朝着杯面轻轻地吹了几次,慢慢地抿了一小口,徐徐咽下;片刻后,又抿了一小口,再徐徐咽下。如此往复三次,才放下杯子。
“茶品怎么样?是明前的西湖龙井吗?”坐在这位女士对面的一位男士看她放下杯子后,轻声问道,看年龄应是她的爱人。“不错,是西湖龙井,但质量不能算上乘,一般吧。”女士回答说。“带两罐回去吧,煮茶饭吃。”女士又说。
记得在一篇文章里读过,日本人有用茶叶水泡饭的癖好,我国有些地方也有此习俗,但直接用茶叶同米共煮,我还是第一次听说,便冒冒失失地问道:“煮饭?用茶叶煮饭,好吃吗?”“好吃。我们经常用茶叶煮饭,煮出来的饭色泽翠绿,晶莹剔透,有茶叶特有的清香味。”女士转过身来,微笑着回应我的唐突。
近年来,东北粳米以其口感富有弹性,软糯细腻,香味四溢而颇受青睐,来自黑山白水的粳米与西子湖畔梅家坞的女儿茶联袂,堪称珠联璧合。不禁想起妈妈做的苇叶米饭,刹那间,袅袅清香氤氲在心底深处……
我端起茶杯移至嘴边,慢慢地抿,徐徐地咽,细细地品,鼻底的香缥缈肆意,挥之不散。茶水在口腔里四溢轻漫,从嘴唇到牙齿,再到舌尖舌根,一泓茶水在口腔里回旋,悠悠地滑落喉底。一口,两口,三口为品,及至抿了三口后,微涩回甘,品出些许茶的味道来。
品茶过后,约有不到半数的游客买了梅家坞的西湖龙井。我在大多数游客之列。一则,我虽很少出游,但日常接收到的诸多负面信息使我对于导游竭力推介的商品天生抗拒;二则,一介俗人,既无品茶论道的雅兴,更无让梅家坞姑娘丫头红袖添香的浪漫;三者,朋友送的碧螺春还在家中被束之高阁。
懂茶人称碧螺春为茶中翘楚,犹如李商隐的无题诗,华美鲜艳。
茶者,南方之嘉木,叶间藏着山川之灵韵。
生于吴地的碧螺春,自带吴地的婉约,沸水中的碧螺春似吴女舒展舞姿,犹如窈窕淑女,在水一方。
茶有茶道,茶之道是通向内心深处的花园小径,喝一杯碧螺春,能让身体有枯木逢春的喜悦。喜悦之外,欣欣向荣。
如此而言,碧螺春是不能辜负的,只能与偶遇的梅家坞姑娘丫头折柳而别了。
人生如茶。清水煮茶,浮沉之间,茶叶在杯中有浮有沉,沉时如处低谷,浮时如在顶峰。
茶如人生。饮茶时只需拿起和放下。人生也应拿得起,放得下。沉时坦然面对,浮时淡然处之,只有拿得起,放得下,才能直面岁月里的风风雨雨、霜刀雪剑,才能应对生活中的各种挑战和磨砺。拿起勇气,放下犹豫,用坚定的信念拥抱未知的明天,才能让心中的梦想照进现实。
人生亦如茶,空杯以对,才有喝不完的好茶,才有装不完的欢喜和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