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omenta大逃杀

作者: 焦文娟

曹旭东的微信头像,是知名动漫《航海王》的主人公路飞。

路飞在17岁时,就立志成为海贼王,要寻找到传说中伟大航道尽头的“ONE PIECE”(动漫里的“宝藏”)。外界并不看好他能成功,路飞不放弃,一直朝着目标前进。

和路飞一样,曹旭东出身草根,靠自己的努力考上清华大学最难考的工程力学专业,30岁时,他辞去商汤科技研发总监一职,创办Momenta,目标是做L4级别的自动驾驶。

他的想法是,只要把自动驾驶做到比人类驾驶安全10倍,则一年能减少数十万起致命交通事故。

Momenta成立8年多来,一度被资本疯抢,也经历过调整的低谷,最后变成一家能打硬仗、打胜仗的公司。

Momenta现在的强劲势头,得益于曹旭东很早便有量产意识。在朝L4迈进时,他发现,借助数据驱动的飞轮,实现L2、L4两条腿走路,是量产L4最高效的方式。

他也经历了痛苦的组织和文化转型过程。

Momenta团队的早期成员,来自清华大学、商汤科技、微软亚洲研究院等机构,其组织形态如同松散的研究院。

2018年,Momenta战略融资2亿美元,估值已达10亿美元,团队扩充到400余人,却又拿不出实质性产品。

曹旭东意识到危机,迅速调整:

其一,发展“飞轮战略”的二层概念,讲清哪些因子影响数据飞轮的驱动,并落实到组织行动中;其二,讨论和提炼企业文化,强调产品化和商业闭环验证,把客户价值摆在中心。

曹告诉记者,这次调整“痛苦但至关重要”。

2019年3月,Momenta的总部从北京搬到苏州,推动感知等核心技术的产品化,迈出告别研究院的关键一步,他们很快就对接了上汽等头部车企。

完成文化转型过程中,Momenta内部也开发了一套“需求三抓”的分析工具,即需求的挖掘、提炼和验证。分析需求之后,团队还研发出一套标准化自动软件硬件开发套件,能实现传感器适配与算法研发解耦,以适配不同车型,大大加速量产落地。

“自动驾驶里面没有百亿美金公司,要么你就是千亿美金,要么你就被收购或者被淘汰。”

在曹旭东看来,自动驾驶行业一样存在“大逃杀时刻”,且比车圈更加激烈,到终局时,中国智驾公司大概率只会剩下3家。

Momenta现处于一个有力的态势,优势之一在于朋友圈够大,已覆盖上汽、比亚迪等数十家客户,揽获自主、合资和跨国车企超过100款定点车型,业内称其为“最不缺量产项目的方案商”。

据行业数据,自2023年初至2024年10月,Momenta的份额达60.1%,占据半数以上。截至2025年初,其量产车型已达26款。

今年,大概率会成为全民智驾元年,Momenta有希望等来爆发的机会。

在智驾大海上,曹旭东的冒险仍在继续。

组织进化

2009年,我在清华大学直博一年级,就对AI特别感兴趣。

我起初感兴趣的方向是智能,一开始研究过生物智能,确实太难。人工智能可以Learning by Doing,能亲手创造出来一个智能体,去理解智能,做实验也相对容易,其假设检验的周期更短,短则一分钟,长则一两个月。

创业选择自动驾驶,原因一是其价值大,二是技术上也有很大挑战性,自动驾驶涉及感知智能以外,也有一定的认知智能,认知主要聚焦在驾驶层面。

流行的具身智能,就是更通用的、更高层次的认知智能。比如家用机器人,可以是家庭保姆照顾老人,也能是家庭厨师,甚至也有家庭老师教导小孩。

我在2017年、2018年时,精力主要在融资,结果挺不错的,账面一直有比较充裕的资金。2018年的下半年,行业一度陷入低谷,我的精力则转向公司内部。

那段时间,Momenta经历一个较大的转型,文化和组织上都有很大调整。

起初,我们如同一个“AI lab”(AI实验室),可以认为形同一个松散的深度学习研究院。到2018年底,公司已扩张到400人,也投入很多资源,一直没有做出真正有意义的产品。

那时,我们做了最关键的两件事情。

第一,明确公司战略,叫作“一个飞轮、两条腿”。“飞轮”就是数据驱动的飞轮,“两条腿”是指量产自动驾驶(L2)、完全无人驾驶(L4)并行。

同步推进L2、L4的时候,绝大部分公司都是两套班子,我们则用“一条主线”去实现“两条腿”,实际上是一套软件算法的架构,既实现量产自动驾驶,又进行完全无人驾驶。

第二,推动整个文化和组织的转变。从一个类似研究机构的组织,变成一个以客户价值为中心、以产品为导向的公司,真正能够打硬仗、打胜仗。

“一个飞轮、两条腿”这个想法,起初成立时就有,只是前两年执行得不好。我后来复盘发现,你一有想法,一定要把它非常准确地表达出来,就像广告一样,还要把想法真正落实到组织,光表达出来是不够的。

在表达上,你也不能只有一层概念,还得有二层概念,才能落实到组织。

比如,我们的飞轮到底是什么?这个东西非常抽象,数据驱动、自动化解决,这些听起来很容易理解,那么,它的数据驱动飞轮,到底包含哪几个因子才能自动化解决问题?落地的过程中,必须得有这些体系性的东西。

你只有一边思考一边行动,互相迭代,才能逐渐清晰化。

2018年到2019年的组织调整,对Momenta来说至关重要。当时,这是一个极具争议性的痛苦过程,造成巨大的摩擦和损失,甚至也流失一些人才,放到现在来看,调整显而易见是非常正确的。

量产“打合”

我们早年就和上汽有些合作,那是一个预研项目,上汽领导就看到了我们能打硬仗、打胜仗。

合作的项目要求,类似于当前的记忆泊车,也经历了很多挑战和痛苦。

那会,软件、硬件芯片、产品形态都不成熟,很多不成熟因素凑在一起,都需要摸索,我们就一个一个问题去解决,到一线去开会攻坚,实地考察开发。

当时,有同事在推进项目时,每天晚上都走得很晚,有一天,一个保安就很生气,说人家都下班了,你们怎么还不走?

结果交付得不错,在停车场泊入到指定的停车位,进去又能出来,达到客户验收的标准。2020年,上汽成立智己品牌,之所以选择我们成为智驾的供应商,部分基于预研项目的合作,留下较好的印象。

当然,在市面上,我们的自动驾驶产品状态最接近量产状态,也最接近特斯拉的水平,那会它已推出高速NOA。于是,我们设定的基础目标,就是要打造“中国的特斯拉NOA体验”。

上汽一量产,紧接着就签下一家头部自主车企以及广汽,量产客户越来越多。而合作过程,也时常互相碰撞、互相学习。

理念上,大家会有先天的不同,比如,车企更注重硬件开发流程,我们更注重软件开发流程,两种理念就会不一样。

我特别喜欢汽车业的一个词,叫作“打合”。

跟车企合作的过程,可能有些曲折,最终取得一个双赢的结果,这就是“打合”,只要初衷是做出更好的产品,做出更好的技术,不是说为了争取利益或面子。

在量产过程中,也会遇到多个OEM,多个车型需求和配置也是完全不一样的。我们仍然坚持一条技术路线,这就要求主线架构非常好,能兼容不同客户的需求和不同的配置,技术上实现起来非常难。

所谓“两条腿战略”,2016年时有很多公司都想着这样干,最终能做成的寥寥无几。

Momenta的整个软件架构,已升级到五代,到现在才能做到兼容客户不同的需求,且能非常快速地进行适配。

Momenta的合作伙伴越来越多,需求非常复杂,我们还专门把“磨需求”拆解成三步:第一步叫需求的挖掘,第二步叫需求的提炼,第三步叫需求的验证。形成一个需求导入的SPA(标准流程自动化),保证需求能被准确地导入,不会遗漏,也不会被错误地理解和认知。

当你有多款车型的时候,也要保证多款车型质量有很高一致性,这件事情也非常难。

我们也设定了准出SPA,保证准出流程的标准化、流程化、自动化,确保合作车型是高质量的。一旦自动化之后,所需要的人力成本就会更少,效率也会更高。

残酷终局

现在,车企自研智驾技术的越来越多,对比Momenta这样的智驾供应商,个人相信,会类似IOS和安卓一样的关系。

对于一家车企来说,要保持自己的内部供应商即自研的竞争力,一定得把内部供应商和外部供应商,放到一个市场环境下去公平竞争。

比如,丰田把Denso(电装)拆出来,通用也把德尔福(Delphi)拆出来了,这样,内部供应商更有市场活力,也有更强的规模效应。

中国独立的智驾企业,自己判断,终局可能就会剩3家,因为自动驾驶先发优势和规模效应会更强。

现在,头部企业已差不多跑出来了,能留下的公司,综合能力都比较强,这既看产品的质量和水平,也可以看产品的综合竞争力。

比如,硬件的Bom成本,它跟芯片是高度结合的,预计到2025年底,打到4000~5000元左右才会有竞争力。

根据硬件摩尔定律,硬件成本两年基本减半。

两年前,实现城市NOA,大概需要2万多的硬件Bom成本,到2025年底或2026年初,做到无图城市NOA,智驾的硬件成本必须能做到4000~5000元左右。

未来,能跟上智驾摩尔定律的公司,才能够生存。

此外,收入规模、客户数量,也非常重要。尤其在汽车行业,它的先发优势特别明显。

目前,搭载城市NOA的量产车型,增速非常快,长期来看主要由两方面因素促成:一是产品体验越来越好,二是软件性能提升非常快,领军企业差不多是“一年十倍”速度,我们内部也叫作软件的摩尔定律。

智驾头部厂家的侧重点,其实也不太一样。

例如,华为更重视智选车,我们更重视供应商的模式,供应商的优势在于合作车型更多。

从一个技术人员转变为一位CEO,我在公司成立早期也看很多书,比如稻盛和夫的《敬天爱人》,我们还学习过华为的管理文化,学习过华为的IPD(Integrated Product Development,集成产品开发)。

比起看书学习,更多心得体会是自己通过管理实践总结出来的,很多书上完全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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