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忘记月亮（外二首）

死亡的树干是天然的扩音器。

灰色啄木鸟潜心练习

起伏的节奏。嗒嗒嗒嗒的旋律像风

飘过松湖，有时透过

升腾的雾气，一直飘向月亮。

麻鸭在湖的北侧，我在南侧

都是一种日子——

对自然的领悟相差不多。

唯有满月时刻，松湖的明亮镜面

会对我显出平坦的裂缝。

我已能够欣然接受来自那里的一切——

金属的灰尘和种子——它们

也要承受一次勇敢者的旅途。

万籁俱寂，春山已老。

我回到去年树木的阴影下

再次解开船绳，我要在今夜起航

天明前将露水送回到月亮的宫殿。

它那么真实，不需遮掩

每一条路径都指向一个入口。有那么一刻

我竟萌生了亵渎的想法——

就像爱上了一个神，爱上

她身体里最柔软的深渊——

白夜

荒地上的阴影停止生长

对着安静的群山

似乎在期待——一直保持很多天

仿佛困在了时间里，对峙

好像缺乏足够的经验，去满足一颗

树叶一样的心。

能看见那些人的生活——

黑雪的边缘

和落日的边缘，短暂夏日里的

放纵和沉默。我属于他们

但总有一天会剥离开

一层层，一片片

努力完成一栋虚无的建筑。

不能指望白昼的光，不能

撬开它漫长的边境线

窥视世界。总有一天你会带上我

离开这些沼泽、坡地和灌木丛林。

那巨大的建筑发着光

把我锁在某一个房间里，让我终于

长成了一个孩子——

重新开始经历新鲜的知识

仿佛控制了世界的秘密。

无所思

在磨石山的半山腰，找一块石头坐下

不用刻意去冥想和思索。

上升的阳光带着季节的刻度

风就这么随意地吹着。

你能嗅出山下灌木丛林的味道

水曲柳的湿气和野丁香的甜味

还有远处松湖的味道——

包含了水与天空的交合的隐秘的气息。

对于群山，我愿意给出一切。

如果能换取一点死亡的秘密

倾听一次最寂静的声音

在光线里爆裂，附着在树木之中。

还有什么比这更接近真理？

即便是密林中的小兽，都会忘记

诞生的惊喜，挣扎张望。

还有什么比它们拥有的自由

更加空阔？已经六月了

上升的一切都将呈现。我和群山的

关系将越来越远，而阴影会覆盖

我与松湖之间绿色的路径。

作为最后的见证，星空巨大的容器

会再一次投射永恒的镜像——

就像那广阔而伟大的深渊。

晓岸，本名代晓伟。70后，现居承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