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一步,续上“半世纪情缘”

澳大利亚总理安东尼·阿尔巴尼斯这次访华时间并不长，但他总是笑意盈盈。

11月5日清晨，上海市民偶遇阿尔巴尼斯在外滩跑步。当天天气晴朗，被保安围得严严实实的阿尔巴尼斯满面笑容，边跑边向路人问好。这天是第六届中国国际进口博览会正式开幕的日子。晨跑后，阿尔巴尼斯现身进博会开幕式。紧接着，他又马不停蹄赶往北京。

11月6日，阿尔巴尼斯在社交媒体上晒出一张游览北京天坛的照片。50年前，澳大利亚时任总理高夫·惠特拉姆访华时，也来到天坛。他站在回音壁前，将一只耳朵贴在墙上，留下一张经典照片。如今，阿尔巴尼斯为自己的“天坛打卡照”配文：“惠特拉姆是首位访华的澳大利亚总理，自他访华已经过去50年。自从他当时来到北京天坛以来，已经发生许多变化。但不变的是，我们两国之间的接触依然重要。”

11月6日下午，国家主席习近平在北京人民大会堂会见阿尔巴尼斯。习近平对阿尔巴尼斯说，今年是惠特拉姆总理访华50周年，你这次访问可以说是承前启后、继往开来。在双方共同努力下，中澳两国恢复各领域交流，走上了改善发展关系的正确道路。

阿尔巴尼斯表示，很荣幸在惠特拉姆先生访华50周年这一历史性时刻对中国进行正式访问。近年来，中国在脱贫和发展方面取得惊人成就。中国长期稳定持续发展使澳大利亚和世界获益良多，双方应该相互尊重、平等互利，保持沟通交流，增进理解与合作，实现互利共赢。

现场“带货”

11月5日上午，第六届中国国际进口博览会开幕式上，阿尔巴尼斯是首位致辞的外国领导人。“这是我第七次访问中国，又是我第一次以澳大利亚总理的身份访问中国，”阿尔巴尼斯说，“我很想你们。”

自2018年首届进博会以来，澳大利亚企业此次参展规模为历年之最——共有约250家澳大利亚企业参加。澳大利亚投资贸易委员会公开数据显示，本届进博会上，澳方在食品及农产品展区开设国家馆，集中展示来自4个州近80家企业的特色产品。

在食品及农产品展区，澳大利亚昆士兰州和维多利亚州展台人头攒动、热闹非凡。阿尔巴尼斯也来到现场，同澳参展商交流。面对媒体镜头，他一把抓起展台上的澳大利亚大龙虾，现场“带货”。接着，他又拿起一瓶澳大利亚产的蜂蜜，向现场的观众与媒体“推销”了起来。

出席进博会当天，阿尔巴尼斯还参加了澳大利亚工商界举办的午餐会。他说，1998年自己第一次到访上海时，看到浦东很多地方都是农田。“仅仅25年，浦东的发展已经让全世界刮目相看……数亿中国人摆脱了贫穷，他们的生活水平得到极大提升，这在世界范围内都是罕见的。”

“我们都认识到，加强对话和合作符合所有人的利益，”阿尔巴尼斯表示，希望参加进博会的商界代表们为各方拉紧合作纽带，“你们已经展现了这种可能性。”

“承前启后、继往开来”

阿尔巴尼斯这次访华，为什么被评价为“承前启后、继往开来”？这要从澳大利亚杰出政治家惠特拉姆在半个世纪前访华结下的情缘说起。

阿尔巴尼斯抵达中国的11月4日，正是1973年惠特拉姆结束首次访华的日子。早在1971年，身为澳大利亚工党领袖的惠特拉姆就带领工党代表团访华。当时，他向中方表示，如果工党在下次大选中获胜，将立即同中国建交。

1972年，长期执政的自由党在大选中惨败，工党执政。惠特拉姆作出了同中国建交的历史性抉择。当年12月21日，两国正式建交。1973年，他以澳大利亚总理身份首次访华。在北京的一场宴会上，他表示：“在今天的中国，我们看到了一股强大的现代化力量，能够对世界产生深远影响。”

惠特拉姆是中澳关系的开拓者之一，为澳大利亚国家建设和社会进步作出了重要贡献，也赢得了澳大利亚人民广泛尊重和赞誉。在阿尔巴尼斯看来，惠特拉姆领导的澳工党政府同中国建交的正确决定，为两国发展强劲、持久和互利关系铺平了道路。同为工党领袖的他近日提到惠特拉姆的中国行，称此行“为外交、经济和文化关系奠定了基础，这种联系今天仍使我们两国受益”。

澳大利亚工党、自由党、国家党等主要政党轮流执政（或联合执政），但对华关系基本保持平稳。澳媒曾盘点，从弗雷泽、霍克、基廷、霍华德到吉拉德、陆克文、阿博特、特恩布尔，2016年之前澳大利亚总理都曾访华。

毕竟，中澳不存在历史积怨，也没有根本利害冲突，两国应该也完全可以成为合作伙伴。中国长期以来一直是澳大利亚第一大贸易伙伴、出口市场和进口来源地。澳中双边经济关系支撑了澳国内约57万个就业岗位，澳大利亚优质农产品丰富了中国消费者的选择，两国在气候变化、清洁能源等领域合作潜力巨大。

2001年霍华德到访上海时，中国对铁矿石及其他大宗商品的需求为他此行带来“远超预期”的订单。2014年阿博特访华时，在一场演讲中热情欢迎中国企业对澳投资。2016年，特恩布尔访华，成为“澳大利亚周·中国”的重头戏。值得一提的是，上述几位时任总理，都是自由党领袖。

中澳建交以来，各领域务实合作取得丰硕成果，给两国人民带来实实在在的福祉。中澳关系健康稳定发展符合两国人民根本利益，也有利于促进亚太地区和世界和平、稳定与繁荣。然而，特恩布尔2016年访华之后，澳大利亚总理的访华路竟中断了7年之久。2018年，自由党人莫里森接替特恩布尔担任总理。到莫里森下台时，他成为澳中建交后唯一不曾访华的总理。澳媒称，莫里森“也许自认为这是值得骄傲的事”，但其任期内的澳中双边关系恶化，“给阿尔巴尼斯政府留下艰难的外交修复工作”。

如今阿尔巴尼斯对中国进行正式访问，这对巩固双边关系发展势头具有重要意义。如果说惠特拉姆在半世纪前开启了中澳“半世纪情缘”，阿尔巴尼斯则续上了这个故事。“中澳去年刚庆祝了两国建交50周年，阿尔巴尼斯此访不仅标志着中澳关系的止跌回稳，也是纪念惠特拉姆访华50周年，同时也为中澳关系的下一个50周年举旗定向。”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东南亚和大洋洲所助理研究员孙畅向《环球人物》记者分析。

草根出身的总理

在澳大利亚政坛，阿尔巴尼斯的资历很深。但他上任之初，许多澳大利亚人表示“对这位新总理并不熟悉”。“不过在工党内，他的支持率一直很稳定。他的大部分同事认为，出身草根的阿尔巴尼斯极具亲和力。”孙畅说。

阿尔巴尼斯的父亲卡洛是一位意大利船员，母亲玛丽安娜生于澳大利亚。1962年，两人在一艘邮轮上相识。第二年，阿尔巴尼斯出生。但卡洛和玛丽安娜很快分手了。阿尔巴尼斯从小被告知，父亲在一场车祸中身亡。长大后他才知道父亲还活着。2009年，46岁的阿尔巴尼斯第一次见到父亲，并得知父亲在意大利有了新的家庭。

玛丽安娜独自带着阿尔巴尼斯在悉尼市郊的廉价公屋中生活。在多年后的一场演讲中，阿尔巴尼斯说：“我家的钱总是很紧张，我妈妈教会了我一块钱的价值。这就是为什么在考虑政府开支时我很谨慎。”

阿尔巴尼斯一家是工党的忠实支持者。他9岁时就跟着母亲和外祖父母参加过工党的地方会议，外祖父经营的打印店还为工党印传单。

从悉尼大学经济学专业毕业后，阿尔巴尼斯就进入了政坛。26岁时，他成为新州助理秘书长，1996年当选联邦众议员。2007年至2013年间，阿尔巴尼斯担任过运输和基础设施部长等职，并在陆克文任总理时短暂担任副总理。

阿尔巴尼斯在陆克文内阁任职时，发生了一个小插曲。2010年6月，澳副总理吉拉德挑战陆克文的总理职务。陆克文宣布举行工党领袖选举，吉拉德胜出后接任总理。作为陆克文坚定盟友的阿尔巴尼斯立刻递上辞职信，要求辞去众议院领袖职务。吉拉德没有同意，理由是他在这个职位上表现出了“忠诚和坚毅”。

2019年，工党在大选中惨败，阿尔巴尼斯在没有竞争对手的情况下当选工党领袖。选举失利后，工党元老们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总结败选原因。他们认为，当时的工党领袖比尔·肖顿过于高调，不受选民欢迎，再加上工党向选民提出了过多政策主张，其中有一些“让选民感到害怕”。

在阿尔巴尼斯的领导下，工党“以最大的谨慎行事”，放弃了引起选民反感的一些税收改革政策，坚持较温和的政策议程。一位支持工党的选民说：“我认为他（阿尔巴尼斯）会做得很扎实，我们不需要一个像莫里森那样摇旗呐喊的人，而需要一个扎实的人。”

按照澳媒的说法，2022年大选是阿尔巴尼斯的“一场豪赌”。身为工党领袖的他“正在走一条政治钢丝”：既要向选民保证他不会进行太激进的改革，又要说服他们更换执政者的必要性。

二战以来，澳政坛只有4位工党领袖从反对党位置上赢得大选，分别是惠特拉姆、霍克、陆克文和阿尔巴尼斯。孙畅分析，阿尔巴尼斯能走到今天，是因为他能吸纳各方意见，维持平衡。“因为草根出身，相较于前任莫里森，他更关注中下层民众利益，税收、医疗、教育等方面的政策更惠及大众，延续了工党的执政理念。另一方面，他看到本国的农民、矿工、厂商等因失去对华合作机会而付出沉重代价，所以致力于推进中澳经贸往来的恢复。” 孙畅说。

“谨慎与平衡”

阿尔巴尼斯的“谨慎与平衡”也体现在中澳双边关系的发展中。“2022年，澳中关系开始谨慎地解冻。”澳大利亚广播公司网站10月24日如此形容。“上任一年半后，阿尔巴尼斯才实现访华。但事实上，他一直在为访华做铺垫。自其上台后，在各种公开场合中，他的不少言论传达了澳大利亚与中国对话的意愿。”孙畅说。

阿尔巴尼斯会说中文。疫情期间，他曾站出来谴责针对华人的不友善言论，承认华人社区对澳大利亚的贡献，提出要修复与中国的商业关系。他说：“任何有损澳大利亚利益的事都不是好事，我们要用心经营澳中关系。”

“有了对话意愿后，双方共同努力，在各个渠道进行了接触。”孙畅说。

2022年11月，习近平主席在印度尼西亚巴厘岛会见阿尔巴尼斯总理，达成一系列重要共识，为改善、维护、发展好两国关系作出战略指引。今年以来，两国多领域多层级实现交流互访，双边关系取得积极进展。

人文领域，中澳间也频频吹起暖风。澳大利亚统计局近日发布的最新数据显示，中国赴澳游客数量迅速上升，中国成为继新西兰之后澳大利亚的第二大国际游客来源地。今年10月，就在阿尔巴尼斯访华前夕，澳方向中方返还4件流失文物艺术品与1件古生物化石，这也是体现中澳两国民心相通的生动实例。

经贸往来是推动中澳关系最积极的力量。阿尔巴尼斯执政后，澳方采取了一些有利于对华贸易的措施，中方也做出了一些调整。2022年，双边贸易额达到2870亿澳元（约合1.35亿元人民币）。澳大利亚总理办公室近日发布声明称，中国是澳大利亚最大的贸易伙伴，与华贸易约占澳大利亚贸易总额的1/3。“从阿尔巴尼斯此访议程上看，他出席进博会将进一步恢复两国经贸合作往来。”孙畅说。

不过，孙畅也表示，中澳关系具有一定的复杂性。“澳大利亚作为美国盟友，在改善对华关系上势必承受一些美国的压力。澳方在和中国加紧经贸等领域联系的同时，在安全方面将继续维持和美国的盟友关系。这也是阿尔巴尼斯政府在平衡各种关系。”

安东尼·阿尔巴尼斯

1963年生于澳大利亚悉尼，毕业于悉尼大学经济学专业，澳大利亚工党领袖，曾任澳大利亚政府运输和基础设施部长、副总理等职，2022年当选澳大利亚总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