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庸的两封短笺

近日搬写字楼，工作卅载的办公室恍如层层稻田，一堆堆如山高的文件似沉积层。在“沉积层”，我发现了金庸的几封短笺及字条，从这些短笺、字条中可略窥金庸对文字的严谨态度。

1993年的短笺中有一封是关于他的校样的，内容如下：

耀明兄：

美国之行，盼旅途愉快。

校样改字不少，请费神校阅一下，以免改错，谢谢。

所附插签，希望搬动一下位置，与有关文字放在一起，免有突兀之感。

另行送上校样原稿，可能不太清楚。

此请

日安

弟良镛22日

这封短笺，没有写明年份，金庸也没有注明具体稿件，当时我也没有及时注上，实属遗憾。但从内容来看，金庸提到的是，传真给我的《明报月刊》的改稿，当中有多处修订。信中还提到，文图最好放在一起，以免读者“有突兀之感”，因是传真，校样可能不大清楚，他另送来校样原稿，以供印证。

大抵那个时候，我正要赴美探望两个女儿，他怕我行色匆匆，所以特别叮嘱我：“校样改字不少，请费神校阅一下，以免改错，谢谢。”在“改错”旁还加了圈点。金庸对自己的文稿一向认真负责，可谓一丝不苟，每次改后，都尽量校阅一遍。

改后的清样也让传真给他，但他深谙杂志出版时间紧迫，耽误不得，便让我们先行印刷，不必等他最后定稿。

《明报月刊》名家不少，编者要应付不同名家的要求，一点也不能轻忽，金庸做过杂志的编务，所以很能体会个中甘苦。这封短笺从传真日期来看，是1993年5月22日的文章的改稿，应是指同年《明报月刊》6月号刊登的金庸亲自撰写的《北国初春有所思》。

在“沉积层”，我还发现一张短笺，内容大意是说曹捷1992年年初采访金庸的文章，具体如下：

吴玉芬小姐：传月刊潘耀明先生

耀明兄：

曹捷先生之访问稿，扬誉太过，读者恐有不佳印象，倘若尚来得及改动，请给我一阅，略加删节再用较妥，谢谢。

如已开机印刷，牺牲一些纸张不妨，迟数天出版也不妨。

良镛三·十七

金庸短笺所指的文章是曹捷用“蒋一樵”的笔名刊于《明报月刊》1992年4月号的文章，题为《访僧庐下的听雨人》。曹捷当时作为《明报月刊》特约记者，为《明报月刊》撰写一些与英国政坛相关的文章，冠以“伦敦航讯”。金庸1992年年初到英国伦敦游学，我让曹捷就近对他进行一次深入采访。

这篇文章也许曹捷之前曾传给金庸过目，金庸认为“扬誉太过，读者恐有不佳印象”，让我传清样给他，“略加删节再用较妥”，提到“如已开机印刷，牺牲一些纸张不妨，迟数天出版也不妨”，金庸爱惜羽毛，由此可见。

（月亮狗摘自《羊城晚报》2024年3月1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