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开放,新趋势正在发轫

作者: 谭保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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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7月9日,江苏苏州,一艘汽车滚装船停靠在太仓港码头

7月初,一条消息引发各方关注:特斯拉的一款车型首次进入江苏的政府采购目录。进入目录只是政府采购中例行的前置程序,并不意味着政府用户就一定会大量采购特斯拉汽车。但作为一款源自美国的汽车品牌,和众多国产新能源品牌一起享受“国民待遇”,在当下时刻,已足以引发市场联想。

一些涉外大事也值得关注。6月22日至26日,波兰总统杜达访问中国。波兰是北约成员国,尤其和我国北方近邻俄罗斯一直都有着比较特殊的“关系”。而在一些观察人士看来,波兰有着“倒向西方”的传统。波兰总统此次访华,原因是什么?

地缘变局在发生,经济仍然很重要。

仅以金融为例,梳理2024年上半年的对外开放大事件,很容易发现,外资对获取有关牌照,进入证券服务、资产管理等领域的兴致高涨。来自美国、法国、英国和日本的金融巨头们,纷纷申请在中国设立独资公司或谋求控股券商或资管公司。和外资的热情形成对比的是,目前的中国股市可以说不温不火,亟需筑底上行。

以上种种并不一定符合市场认知惯性的现象,充分说明在经济对外开放方面,中国的力度依然很大,一些新趋势正在发轫。

“引进来”的新特点

2024年年中,中国金融市场吸引外资的“大消息”不断。其中,中东主权基金因其巨大的资金持有量和单笔投资额,最容易受到关注。6月,市场传出卡塔尔投资局将收购华夏基金10%股权的消息。该消息称,投资尚未完全落定,正在推进之中,并有待于监管的审批。

此前,中东“土豪”投资中国新能源、人工智能以及其他科技企业已是常规操作。近段时间,投资金融业又成为了一个可选项。金融是一国经济的命脉。目前,金融更已经被定义为“中央事权”,凸显了金融业的特殊定位。因此,该领域的外资大额投资必然引发市场关注。

华夏基金是中国基金公司中的“老十家”之一。“老十家”指的是1998年至1999年,中国成立最早的十家基金公司。华夏基金总部位于北京,截至2023年年末,资产管理规模为1.82万亿元。有意思的是,2023年卡塔尔的GDP不过2463.6亿美元,根据汇率折合人民币约1.8万亿元,和华夏基金的资管规模相当。

无论交易是否最终完成,都无法改变外资继续进入中国资本市场,尤其是重点关注某些特定领域的热情。值得注意的是,近几年由于外部因素,一级市场的美元基金大幅缩减了对中国的投资。除了投资额的缩减之外,以红杉为代表的一些头部VC为应对地缘政治风险,甚至将美国和中国业务进行了结构性分拆。

和一级市场的变化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外资在二级市场的热情要高得多。除了主权基金、共同基金等大型机构投资者早已进入中国二级市场之外,嗅觉最灵敏的对冲基金也纷纷在华落子。目前,包括桥水、城堡、宽立等全球知名对冲基金都已在华开拓业务或设立独立机构,希望从中国资本市场分一杯羹。

为何外资对二级市场更感兴趣?道理并不复杂,关键在于退出问题。任何一项投资,无论是一级还是二级市场,能在投资之后退出,获取满意的收益都是第一要务。

美元基金在一级市场的投资,主要通过中国被投科技公司在美国或中国香港的IPO,实现退出。但最近几年,科技公司在美IPO面临重重阻碍,在香港IPO又估值太低,使得美元基金的退出变得比较困难。相比而言,在A股实现投资退出,容易很多。

更重要的是,外资基金在一级市场感兴趣的投资领域多涉及科技领域,如人工智能、生物医药等。在地缘政治的剧变时代,资本来源国在立法上对外资基金在华投资领域的限制,必然越来越严酷,极大地限制了其投资范围。

但在二级市场,外资基金的可选项更多,各行各业的龙头股,包括消费、日化、家电等,都存在理想的投资标的。比如,白酒龙头就曾一度是外资的重仓股,而且外资通过准确把握时机,从一些白酒龙头股中赚取的收益并不低。显然,西方立法者禁止外资投资中国白酒的可能性不高。

另外一个趋势是,外商对设立证券中介机构的兴趣与日俱增。2024年上半年,外商在证券行业的投资接连不断,且都涉及全球知名机构。3月,渣打证券宣布展业。4月,法巴证券获批。加上此前已成立的摩根大通证券和高盛高华证券,外商独资券商已增加到4家。

6月下旬,瑞穗金融集团表示,监管已受理其在中国成立证券公司的申请。如果获批,瑞穗证券有望成为其全资子公司。瑞穗金融集团是日本第二大金融集团,资产规模仅次于第一大金融财团三菱日联金融集团。值得注意的是,瑞穗方面提到,瑞穗证券开业后,中国债券市场的销售和交易业务将是主要业务之一。

债券为何被重点关注?首先,和股权投资相比,债券市场是刚性兑付,信用风险较低,更符合外资在地缘政治特殊时期相对保守的投资诉求。其次,债券投资方作为债务人,无法像股权投资人那样对中国企业施加支配性的影响,也更加顺应当下资本市场投资趋势的风格转变。

二级市场比一级市场更火,债券市场成为对华投资的新增量,这是外部环境急速变化之下,外商金融资本投资中国市场更理性的务实之举。同时,即便是严格监管的金融领域,依然对外资保持开放,充分说明了中国经济对外开放的方向不会变。

寻找好的增量市场

除了“引进来”,让中国资本和产品“走出去”,对中国经济来说同样重要。尤其是随着美国货币政策可能转向带来的国际货币环境变化,以及东欧战事新变化所带来的地缘新局来袭,全球经济很可能在未来某个时点进入新一轮的发展通道。

全球资本市场的整体上扬,已经一定程度印证了这一市场预期。抛开被AI概念不断推高的美国股市不谈,即使是其他资本市场发达程度远不如美国的经济体,股市也出现了走强趋势。

比如,日经指数在2024年7月初突破了4万点。在2020年疫情之初,日经指数一度在2万点徘徊。在欧洲大陆,德国股市发达程度还不如日本,但代表德国核心企业股价的DAX指数也在7月初突破了18000点。2020年疫情之初,该指数刚超过11000点。

股市走向并不说明一切,因为它和每个国家的经济结构有关。但不容否认,全球股市的普遍走强,的确说明了中国企业加快“走出去”,迎接新一轮全球经济变局的迫切性正在凸显。

在上一波走出去的热潮中,越南和墨西哥是最大热门。随着这些国家消费市场的逐渐饱和,以及人工、用地成本的上升,中国企业开始寻找新的目的地。目的地分为两类,一是人均GDP迅速提升,刚进入或即将进入发达国家行列的经济体;二是经济发展较为滞后,但人口基数大,此前也非出海大热门,所以拥有较大开拓空间的经济体。

在大多数经济体,人均GDP和居民的可支配收入会呈现出显著的正相关关系。而人均可支配收入又直接决定了消费市场的大小,这是企业出海选择的重要判断标准。当然,在人均GDP不低,但由于经济结构的问题,比如住房按揭贷款过度蚕食居民当期收入的情况下,GDP和消费市场容量的相关性就会减弱。但并非所有经济体都是这种情况。

按照全球通行的标准,人均GDP超过了2万美元门槛即属于发达国家,波兰已突破这个门槛,并且该国人口达到3800万水平。数据说明了波兰对中国企业出海的重要性。2023年,波兰的第一大进口来源是德国,而中国为第二大来源国。近年来,中国与波兰的贸易量约占中国与中东欧国家贸易总额的1/3。

波兰总统访华背后,固然有着地缘政治变局相关的原因,但中波经济联系日益密切,两国通过经贸往来实现双赢的考量,也必然是重要的推动因素。

另一类出海新热门地的典型是菲律宾,其特点是潜力大。在近年来对东南亚的出海大潮中,菲律宾是存在感极低的国家。不用说新加坡和越南,即便是印尼、马来西亚、泰国的热度都远远超过菲律宾。要知道,菲律宾人口有1.17亿,而越南人口才刚突破9900万,泰国也不过7180万。

菲律宾的发展相对滞后,很大程度在于政治和社会治安的问题。比如,菲律宾是东南亚的几个人口大国中,反政府武装最活跃也最成规模的国家。政治直接影响了外来投资和经济发展。2023年,菲律宾GDP为4350亿美元,而人口远比菲律宾少的泰国,GDP已经突破了5000亿美元门槛,达到5135亿美元。

但富有进取心的中国企业不会忽略这样的市场。过去,除了普通的制造业之外,互联网企业出海东南亚最受关注。互联网企业的产品服务购买者是普通消费者,除了互联网金融等少数政府管制较严格的领域,互联网出海并不完全靠政府关系开路。

6月份的中国公民在菲律宾遭绑架遇害案中,所涉企业属于医疗器械行业。这背后折射了中国企业出海的新趋势,即除了面向C端的企业之外,越来越多面向B端的企业,需要出海到更欠发达的经济体。它们必须处理更复杂的当地政经关系,并支付治理欠佳带来的隐性成本和承担其他意外风险,出海将变得更加考验企业。

在任何国家,医疗都是高度管制的领域,政府关系对市场开拓极其重要。而根据目前媒体报道,犯罪嫌疑人正是利用了介绍当地“关系”这一诱饵,获得了受害者的信任。某种程度上,可以这样说,该事件一定程度折射了中国企业出海发展的不易,以及海外市场对中国企业与日俱增的重要性。

出海不易,奔波的中国出海者们都值得尊敬,他们的奔波是构建中国产业全球竞争力过程中,不可或缺的要素。但另一个事实也不容忽略:在不断开拓欠发达市场,成本和风险愈发走高的同时,我们也应该以更务实的态度,应对地缘政治新变局,更积极地开拓类似波兰这一类治理相对有效,通过积极融入发达市场发展本国经济,市场规模正迅速扩大的国家。

无论地缘政治如何变化,全球市场和中国经济,一直都离不开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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