搭档沃尔兹,“卡玛拉旋风”能走多远

作者: 谢奕秋

搭档沃尔兹,“卡玛拉旋风”能走多远0
2024年8月6日,美国费城,副总统哈里斯与明尼苏达州州长蒂姆·沃尔兹(右)出席竞选集会

在8月中旬前往芝加哥出席为期4天的民主党大会前,党代表们8月初先通过在线投票为卡玛拉·哈里斯“加冕”。这种加急处置,在许多方面都是在重复拜登“缺乏竞争性”的初选过程。

哈里斯的副手公布得相对晚(8月6日),一个原因是:媒体公推的首选候选人、宾州州长夏皮罗,作为来自两党激烈争夺的战场州的温和派男性,虽符合与哈里斯“互补”的设定,但他作为犹太裔挺以色列的言论遭到密歇根州(宾州之外的关键摇摆州)汽车工会激烈反对。所以,哈里斯只好退而求其次,选择了曾在国民警卫队服役20多年的“老白男”蒂姆·沃尔兹。后者在明尼苏达州主政六年,算是民主党温和派和进步派都能接受的人选。

总的来说,由于簇拥着活力四射的总统候选人哈里斯,民主党人现在有了曾经没有的希望和热情。那些曾经假装拜登一切很好的人,现在都唱着哈里斯的赞歌。其全国民意支持率的各家民调平均值,也开始反超特朗普。只是,随着竞选进入战场州“逐州争夺”的阶段,卡玛拉·哈里斯仍需要全党的加持,才能度过注定坎坷的时光。

历史罕见的“旋风”

“卡玛拉旋风”已经迫使特朗普作出改变了。从7月27日明尼苏达州集会到8月3日佐治亚州集会,特朗普身后的出镜区听众,赫然多了不少女性和黑人。这期间特朗普不仅抽空接受了黑人女记者的群访,还与黑人女活动家多次行贴面礼。

这场“旋风”历史罕见:在拜登7月21日中午宣布退选后,哈里斯10小时内就打了100个电话,其阵营24小时内就筹集到创纪录的8100万美元捐款,其中首次向哈里斯竞选活动捐款者的比例达到62%;两日内,哈里斯就锁定计划出席8月民主党大会的代表们的多数支持,之后又营造场景让奥巴马夫妇致电来为自己背书。

《华尔街日报》7月26日公布的一项民调显示,哈里斯几乎抹平了特朗普的领先优势,且获得81%的支持者的热情响应(拜登7月初的这一数据仅为37%)。如果哈里斯最终赢得大选,就是美国首位父母都不是白人的人出任总统;加上首位女性总统、首位印度裔总统,3个纪录同时创造。

在竞选演讲这个苦活上,哈里斯不像拜登那样害怕路途折腾,一开始就连续在威斯康星州、印第安纳州(黑人姐妹会)、得克萨斯州(美国教师联合会)出席活动,且竞选音乐也变了,以流行和嘻哈音乐取代了拜登喜欢的摇滚歌曲;现场观众的热烈呼喊,甚至媲美特朗普集会上的情形。等到副手人选宣布,她又安排了旋风式的七州路演。

一连串“别开生面”的举动,让她的好感度快速上升。年轻人在网上病毒式传播她的符号和声音片段。针对动员女性,民主党举办的两场大规模的Zoom在线会议,也颇成功。

另一方面,虽说直接由拜登提名上位,哈里斯避免了民主党的内部分化,赢得了史诗般的“蜜月期”,但这也迫使她与拜登的执政(包括不受欢迎的政策)进一步捆绑。共和党人抨击她帮助隐瞒拜登的健康状况,而多数选民认同这一批评。作为对现任者实际记录的明显规避,哈里斯的第一个竞选广告,没有提到拜登或她自己作为副总统所做的任何事情。

拜登支持哈里斯上位,并非基于良心发现,而很可能是他在被奥巴马、佩洛西、舒默等人暗中胁迫退选后,为了捍卫自身政治遗产而主动出击的产物。

之前,拜登阻止他的政党举行真正的初选,有违他关于成为下一代民主党人“桥梁”的承诺;他还隐瞒了自己的身体状况,严重损害了民主党在11月的机会。为了迫使总统退选,前议长南希·佩洛西告诉拜登,事情可以以简单或艰难的方式完成,而艰难的方法即将开始—这意味着:更多的民主党人将转向劝退拜登;捐助者将扣留资金;国会甚至可能启动宪法第25条修正案罢免拜登。最终,拜登被迫退让。

可以说,索罗斯等大捐助者和加州的权力机器正在推动民主党。以佩洛西为首的美国最大的民主党分部—加州民主党,十多年来稳步变得更加集权。这一次他们携资金、网上舆论、文化多元等优势,逼退了代表东海岸民主党势力的拜登。当佩洛西为副总统背书时,哈里斯党内出线就基本稳了。不过,后者所要经历的最严峻考验,却是来自经济不景气的几个北部战场州。

战场州的冷酷计算

7月30日,哈里斯在黑人较多的南方佐治亚州的首府亚特兰大展开竞选集会。在全国十几个战场州里,佐治亚州是民主党民意基础较好的州之一。不像2019年她以普及医保为主轴预备竞选总统,这次她主打检察官的经历,历数特朗普的官司和一审重罪判决。会场不时响起“把他(特朗普)关起来”的呐喊声。

那些曾把哈里斯报道为一个以搅动员工和频繁失态而闻名的笑话的记者,现在需要谈论她的历史性候选资格和当选前景。但她并未经历在全国各州的初选过程,竞选经验略显不足(她演讲时看提词器的眼神明显不自然),要凭在数千党代表中的人气和民主党高层的背书,击败有着三次全国性初选经历的特朗普,尚需付出更多努力。

特朗普在暂时没有官司分心、且有年轻副手助阵的情况下,竞选集会的频次大增,抨击对象由拜登转为哈里斯后,也给演讲带来了新意。他与哈里斯之间的对决,看起来与2020年总统大选不太一样;相反,这更像是“6·28辩论”前的拜登和特朗普之间的较量,当时特朗普以微弱优势领先,而拜登尚未暴露出自己的精力不济问题。

对于拜登的支持率疲弱有一长串解释,其中许多与他的年龄无关。大多数选民表示,美国正朝着错误的方向前进。他们深切关注经济和移民问题,而哈里斯作为前检察官对于经济问题置喙不多,担任副总统期间作为所谓“边境沙皇”又搞砸了移民问题。如果她再一味替拜登的政绩吹嘘,有可能适得其反。

身份政治并不能“一招鲜吃遍天”。在亚利桑那州、内华达州、佐治亚州和北卡罗来纳州这几个战场州,哈里斯能凭借种族和民族多元化的身份获得一些加分。但在对于选情更关键的北部几个“锈带”州,哈里斯需要避免失去太多来自男性、白人和老年选民的支持。她最终选择“老白男”沃尔兹搭档,似因意识到不能把宝都押在白人女性这一关键变量上。

前不久,哈里斯阵营集中攻击特朗普竞选搭档J.D. 万斯的失言记录,给他贴上“怪异”标签(万斯的净受欢迎率为负数)。万斯曾坚决反对堕胎,并推崇女性生育,说“一群没孩子却养猫的女性”自己活得很可怜,为什么要把国家交给这些“与其没有直接利害关系的人”来管?

但哈里斯自己也有争议性言论,比如反对页岩气技术、支持全民医保、要求给警察撤资,以及宣称偷渡者不是罪犯等。万斯就充当“政策斗牛犬”,解构哈里斯的记录。

在外交领域,哈里斯与拜登的重要区别在于对待以色列的态度。为了赢回那些由于不满拜登支持以色列而拒绝投票给民主党的选民(尤其在密歇根州,有27.8万阿拉伯裔美国人),哈里斯回避了出席以色列总理7月24日在美国国会的演讲,并用严厉的措辞呼吁停火和保护巴勒斯坦平民。特朗普则在会见内塔尼亚胡时称,如果哈里斯胜选,世界将面临第三次世界大战。

对美国两党而言,乌克兰是个更大的问题。这方面哈里斯是萧规曹随,而共和党内部还是有较大的分歧,舆论形势总体上对民主党更有利一些,尽管前线战场形势不一定如民主党所愿。

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副手的选择,对于总统选举的影响甚小;关键还是总统候选人本身。在寻找拜登的替代者时,民主党人不太可能绕开第一位有色人种女性副总统。因此,哈里斯这次从党内出线完全合理。但从另一方面看,为哈里斯加冕的竞选,可能毁于候选人不稳定的个人表现。

要知道,哈里斯上次竞选总统,一开始很好,结局很糟糕。

她选择了2019年1月的“马丁·路德·金日”宣布她的竞选。到3月初,她在20多个候选人中以12%的党内支持率攀至第三,仅次于伯尼·桑德斯和拜登。到4月下旬,她以5%的支持率滑落到第六位。到5月下旬,她已经有所改善,为8%。到6月下旬,她的支持率飙升到17%,仅次于拜登。

在当年6月27日的辩论中,哈里斯抨击拜登反对1970年代初的校车促进公校种族融合政策,视频走红网络。但选民后来看到的是一个没什么想法的候选人—她在说话时漫无边际,有时是半连贯的。她也不是许多民主党人所寻求的中间派。早年作为加州总检察长,她专注于“环境正义”;后来,她宣布将提交一项法案,将“正义”的进步理念扩展到美国生活的方方面面。对于非“进步”的耳朵来说,这听起来并不好。

到那年8月,她的党内支持率从17%剧降到5%,落后于拜登、桑德斯、沃伦和布蒂吉格。到10月,她被困在原地,为6%。到11月,她进一步下滑到3%。到12月,她已经没有竞选资金了,只好宣布退选。而正式的初选要在两个月后才上演。

哈里斯在竞选中崛起是有原因的,那也是她摔倒的原因。简短的版本是,对于当时的民主党选民来说,哈里斯在开始竞选时似乎很有吸引力,然后随着他们了解她,他们越来越不喜欢她。熟悉候选人的程度扼杀了她的希望。

2020年夏天,拜登奇迹般地赢得了民主党提名。他承诺选择一个女性竞选搭档,然后进一步暗示她会是一个有色人种的女人。拜登严重缩小人才库,不久即圈定了那个曾暗示他是“种族主义者”的女人。哈里斯成为了副总统。

如今,拜登的病弱终于赶上了他,哈里斯似乎将自动获得那些将投票给特朗普以外任何人的选民的票。仅此一项就意味着她可以赢。但另一方面,哈里斯的软肋也很明显。近期共和党方面一则30秒的广告,恢复了副总统有争议的“边境沙皇”头衔,并试图让她对数百万移民越境和25万人因芬太尼死亡负责。

哈里斯的新面孔,可以满足部分选民对变革的渴望,但她仍然是拜登政府的一部分,将面临拜登面临的许多相同挑战。仅仅以堕胎、身份和民主作为竞选主题是不够的,哈里斯需要提出一个乐观而充满希望的未来愿景,并辅以一个可行的议程—这是她在2019年竞选期间基本上未能实现的。公平地说,对于今天的民主党人来说,提出明确的未来议程都是一项挑战。该党在过去16年中执政了近12年,并且已经用尽了大部分议程;没有多少受欢迎的自由主义政策可以兜售了。

尽管第二季度美国经济增长超出预期,“美俄大换囚”又给拜登外交加了分,但只要选民仍然对现状和民主党候选人不满意,捍卫体制的运动可能就不会像民主党曾经认为的那样轻而易举。在搭档沃尔兹之后,“卡玛拉旋风”仍可能延续一段时间,但在战胜特朗普的道路上,哈里斯也还有诸多困难要克服。7月失业率升至近三年来最高,就是一个警讯。

上一篇 点击页面呼出菜单 下一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