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美,生活之需
作者: 何子维1963年8月,宝鸡贾村镇村民从大雨冲垮的墙壁里刨出一件铜器,卖给了废品收购站,被眼尖的博物馆工作人员收购回来。十年后,这件逃过一劫的废品露出腹中乾坤,一篇12行122字的铭文在其底部被发现。
其中“余其宅兹中国,自兹乂民”,成为迄今为止最早的有关“中国”的实证。
这件被称为“何尊”的青铜器,顷刻震撼了时间,唤起、训练、培育了中国人关于中国的美的历程的集体性、秩序性的想象和觉知。
把“中国”以及所培育和延伸的美,当作天经地义的历史论述的同一性空间,是出于自然的感情和简单的认同,还是有意识地去建设一个具有政治、文化和传统同一性的中国的美的历程,在我们看来都是正向的思维和做派。
遗憾的是,今天,试图遮蔽这种朴素的东西已经登场,以粗鄙的手段潜入日常的生活,悄悄地滋生衰弱、懒惰和淫荡,从而把我们的认知导向深渊。
这个深渊横扫了美的氛围,让其匮乏,让其瓦解,让我们的生活在所谓风格堆砌中妄自菲薄,在所谓难度门槛下无限苛责,在所谓创新的解构中不断自我否定。
结果是,那段中国人共同拥有的美的历程,那股惊人的创造力,即使时至今日仍然令人惊叹与着迷,但它却仿佛得了审美的失忆症。
审美,成了今天生活里的奢侈品、稀缺品,长此以往,我们终将成为平庸的一代和粗鄙的一代。
当然,情况不会如担心中的那般糟糕,也不会像某些人所期望中的那般恶劣下去。中国之大,为精神上的富有前赴后继者,绰绰有余。
他们对手里握着的笔、耳朵穿过的音、身上穿着的衣、眼睛看到的建筑、脱口而出的句子……仍有要“把一切沙漠造就成硕果的良田”的理想,仍有力量寻获3000年前被一抔黄土封住的青铜尊的光芒。
那一串闪耀的名字与作品,既让我们兴奋,又让我们感到急迫。我们应该尽快找到这些人,打开他们的经历和认知宝库,从自然的启蒙,到知识的陶养,及至感情的调和,开启一场场事关审美的教育。而愿意去阅读他们的,我们希望不只是他们的同行同事,或者家人朋友,而是今天到场的所有人。
我们进一步期望,能尽快进入一种无关经济利益、非工具性的和自成目的的体验场域,拥有一种既具普遍性以打破人我的成见,又具超脱性以透出利害的关系。唯其如此,当着重要关头,我们才能展现气概和勇敢。
人生是美的人生。美的人生,不是物质丰盛、俗欲膨胀的人生,是源于精神生活之必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