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怡

2022年5月9日，被誉为“人民艺术家”的著名演员秦怡去世，享年100岁。从1938年赴重庆成为中国电影制片厂一名演员，到生前最后一部电影《一切如你》（2019年），秦怡在长达80多年的艺术生涯中，塑造了许多经典角色。更难得的是，她的人生本身就是一部电影。

在1984年孙道临导演的电影《雷雨》中，秦怡饰演的角色是鲁妈（侍萍），一个被命运抛来掷去的城市平民。这年她62岁，光彩不减当年。她有种特殊魅力，尽管电影开场近40分钟才露面，画面中只要有她出现，观众的目光便无法从这个演员身上移开。就像有句话说的，艺术家通常都有自己的“个人背景”。在秦怡身上，这种“个人背景”的暗示更强大：有故事的演员，加上岁月的沉淀，使她可以在银幕上驾驭任何角色。

“首先是由于秦怡的性格和品质的美，她才能塑造出那样美丽的人物。”迄今为止，关于秦怡的艺术生涯，新凤霞的这句评价最到位。

秦怡在银幕上的光彩很大程度上得益于早年话剧舞台功底。她和白杨、舒绣文、张瑞芳并称重庆时期话剧“四大名旦”。虽然是地道上海人，她却能讲一口流利的国语，那是从小在电影院熏陶的结果——秦怡父亲爱好文艺，常带女儿去看电影。20世纪40年代初，戏剧家吴祖光在重庆见过秦怡，他后来回忆：“记得有一晚在制片厂的剧场抗建堂里，一个穿着蓝布旗袍的女青年匆匆在舞台前面走过，她的美丽身姿和特别明亮的一双眼睛把很多人吸引住了。”

秦怡进入表演这一行两位领路人，分别是应云卫和史东山两位导演，前者的电影代表作是《桃李劫》，后者拍过《八千里路云和月》。“在重庆的时候，我们一年要演六部话剧，演足280天。只要日本人不轰炸，我们就演。”她说。抗战胜利前，她出演了《钦差大臣》《茶花女》《桃花扇》等20多部话剧。因为一天到晚演出，刚出生没多久的女儿金斐姮只能寄养在乳母家，由于严重营养不良，那孩子瘦得皮包骨。

没有留下一个让自己满意的角色，这是秦怡平生三大遗憾之一。她曾经错过了两部可以载入影史的电影，《一江春水向东流》和《乌鸦与麻雀》。至于缘由，要么是因为躲避前夫只能辞演，要么是因为拍摄撞期。这种遗憾甚至超过“没有体验过甜蜜的爱情”。

在中国电影界，秦怡是个很特别的存在，这种特别和她经历的心灵磨难分不开。正如她在接受采访时喜欢说的那样，“我总归都是原谅的呀！”两段不幸的婚姻，长期照看患轻度精神分裂症的儿子，同时还要面对亲人的背叛，生活给她的“馈赠”显然比普通人多。

20世纪50年代是秦怡的事业黄金期，十年间她拍了九部电影。其中《女篮五号》《林则徐》和《青春之歌》三部让她有了今天的知名度，尤其后两部，都是当年的国庆献礼片。到了60年代，从这位老艺术家的履历表中不难看出，她陷入了无戏可拍的境地。这种尴尬情况延续了近20年。

“我还好，糊里糊涂的。”多年以后，秦怡如此描述自己被命运捉弄时的感受。某种程度上，正是天生的钝感帮她度过了日后的艰难岁月。糊涂又大胆，这是夏衍对她的评价。在感情方面，她同样马虎。“我这一辈子，好像从来没有对哪个男人有过多么强烈的感情。”这就是为什么，在第二段婚姻开始前，她偏偏选了既认真又控制欲强的金焰——相比赵丹、丁聪等众多追求者，这位中国的“电影皇帝”也许并非最合适。

秦怡和金焰只合作过一部电影，汤晓丹导演的《失去的爱情》。本片是新中国成立前中国大陆公映的最后一部电影，由于该片母带被销毁，在此后长达半个世纪的时间里，这部见证了秦金爱情的电影一度被认为失传。直到1997年，秦怡得知，一位马来西亚影迷保存了《失去的爱情》拷贝。

在晚年的采访中，她经常提及自己的感情世界一片空白。很有可能，这只是记忆的偏差。至少当年的报章杂志给了不一样的答案：从《金焰、秦怡闪电热恋》到《皇室观太子记》等留存的文档中，读者自有无限遐想空间。

（作者为资深影评人;编辑：臧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