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强首相反转英国

《蟑螂》

作者：【英】伊恩·麦克尤恩

译者：宋佥

出版社：上海译文出版社

出版时间：2021年6月

定价：69元

蟑螂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唐宁街10号的床上，变成了晚期智人和英国首相。

四条丑陋的白色巨肢取代了六条棕色的美腿，肉包骨取代了骨包肉，复眼没了，嘴里多出一条滑溜溜的肉舌。他强忍住变形后的不适，迷迷糊糊穿上衣服，踉踉跄跄下了楼，拼命压抑住对托盘上一只反吐丽蝇的强烈食欲，以首相山姆斯之名，主持了国务会议。

被忽视、被厌恶的前生一去不返。他从阴沟里、地毯下的爬虫，跃升为整个英国权力最大的人。

更可怕的在于，这不是一只小强在战斗。我们很快就会发现，一小撮蜚蠊目昆虫已经从整体上控制了政府。他们只有一个目的，贯彻公民投票的结果，坚决实现“反转主义”改天换地的大变革。

什么是反转主义？简单地说，就是“让钱倒流”。雇主和工人、商家和消费者的角色将完全反转。按劳付酬，多劳多付。在一周的工作结束时，工人要向雇主付钱;顾客走进商店拿走商品，同时接受商家为此付款;存款者将为存在银行里的钱支付利息;警察拦下超速的司机，会立刻往车窗里递上一张五十英镑的钞票;国家对低收入者增税，对有钱人减税;央行将大量印发英镑，以使商店能负担得起消费者，消费者也能负担得起自己的工作。

改革也许是为了全面拉动内需、竭力刺激消费而提出的，本来没有谁认真对待这种看似荒诞不经的政策，前任首相却草率地将它付诸公投。结果，“工薪阶层中的穷人和所有阶层中的老人结成了一个秘而不宣的联盟”，使反转派以微弱多数获胜。大辩论开始了，内阁和议会陷入分裂，野心家山姆斯趁乱夺取了首相宝座，小强再借机占有了山姆斯的身体。在明知道会让百姓吃苦、国家受罪的情况下，他仍以捍卫民主、实现人民意志为名，推行危险的激进政策。他并不相信自己的选择，但唯有这样做才能让他保住权力。无论反对党还是党内的反对派，甚至国会的决议，统统阻挡不了小强首相的一意孤行。

他利用一起撞船事故，向法国发难，借以煽动民族主义情绪，提升自己的支持率。他要求德国汽车出口商要向英国消费者支付更多的车款。当财政捉襟见肘时，他想到中国正在替英国建造三个核电站，因此还应反过来向英国政府付出八千亿的工程款。

反对派困兽犹斗，这些人不希望英国因为反转而孤立于欧洲之外。但美国总统“特普”鼓励小强首相：“不破不立嘛。让欧盟尝尝苦头。”此人很可能也有过六条腿。他用推特泄愤，为小强撑腰，支持他任命赌场老板出任英国国民医疗保健系统的主席，以换取维多利亚十字勋章，甚至把伦敦的海德公园开发成高尔夫球场。而德国总理（一位女人类）十分不解地向小强首相发问：“你们为什么要撕裂自己的国家？你们为什么要把这些要求强加给你们的好友，并假装我们是你们的敌人呢？”

没有答案。

毫无疑问，《蟑螂》是个政治寓言，充满了对英美当权者赤裸裸的影射。小说原作出版于2019年6月，彼时的英国围绕着退出欧盟，即将展开最后的政治较量——麦克尤恩称之为“绝望与大笑交会的关头”。他是公开的留欧派，对保守党政府的作为极其不满，反复呼吁却无济于事。绝望之余，他还有一条路可走：大笑。于是，他从卡夫卡和斯威夫特那儿借来灵感，用小说发声。

但他将公投结果归因于穷人的漠然和老年人的糊涂，加上蟑螂（某些政治家）的食粪天性。它们不喜欢富裕和洁净的地方，更无法容忍国家进一步走向富强。为了推动反转进程，蟑螂决意组队入侵国家领导人的身体。“凡是他们（人类）拥抱贫穷、肮脏、污秽的地方，我们就会发展壮大。”小强首相在大功告成后发表讲话指出，千百年来的“粪斗经验”表明，要想让人类衰败，除了战争和全球变暖，和平时期也大有可为，那就是分裂和谣言，财富集中和阶级固化，对科学、智识、陌生人、社会合作的怀疑与恐惧。而反转主义将大大加速这一切。

《蟑螂》既简短又热闹。直白、强硬而不留情面的讽刺，也许会让进步分子出一口恶气。但遗憾的是，我们一贯敬重的小说家在此错过了一次深刻解剖国民心态的机会。书里有没有答案是一回事，但作者甚至无意寻找答案就是另一回事了。所以哈哈哈，为了麦克尤恩，为了这篇过目就忘的爽文，我们大笑三声。只笑三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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