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在撒哈拉沙漠的日子
作者: 马剑前往撒哈拉沙漠的路上,必须先经过瓦尔扎扎特,这里是世代柏柏尔人居住的家园,地处摩洛哥中南部,西北接阿特拉斯山脉,东南临撒哈拉沙漠。因其是西撒哈拉沙漠的门户,也有“沙漠之门”的称号。
在进入沙漠之前,这座小城绝不该错过。瓦尔扎扎特的名气不大,但你若听到《权力的游戏》《埃及艳后》《角斗士》……这些影片的名字,就不会对这里感到陌生,大量熟悉的西方影片的外景地都是这里。
走进这座城市,你会感受到些许的不真实,像是在电影中见过的画面,整座城市有不少撒哈拉民居式建筑,这种建筑形态近似城堡,由当地红泥土手工砌造而成,一排排民居错落有致,浓浓的复古风扑面而来。城市的街道上行人稀少,看上去很像是一座刚刚完工的带有阿拉伯风情的影视基地。
城市中不但有不少真正的影视基地,还有一家专门的电影博物馆,收藏了当年剧组留在这里的道具或是设备。大概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北非最好的电影学校也设在这里,让一座不起眼的小城成了人们心中的摩洛哥电影之都。
不过,在我看来,这座城市的迷人之处与电影无关,而是在于它是一座活生生的城市,古老的街巷里依旧住着穿着长袍的柏柏尔人,尽管他们皈依了伊斯兰教,但仍旧像祖辈一样保持着特有的文化与习俗。
城市的主路上有一座算不上高大的“陶里尔特古堡”,建于17世纪,虽不大,却是整座城市最显眼的建筑。据说这里是当时这个地方一个部落首领的家。城堡至今依旧保存如初,大致可以窥探到当年在这里的贵族生活。
城堡的城墙上雕刻有突出的装饰物,是当地常见建筑样式。城堡内部结构错综复杂,房间众多,大小不一,楼道上上下下的,宽宽窄窄,犹如一座迷宫。城堡里的家具已经被清空,只剩下空荡荡的房间。除了几间宽阔主室装饰华丽外,大多数的房间内部简单而狭小,窗户更是小到仅有手掌大小,只起到透光的作用,给人一种压迫感。听说这些小房间是给女性住的,不知道女人们每日透过狭小窗口看到外面的世界,会是怎样的一番感受。

相对于压抑的房间,楼道墙壁上展示的供出售的油画会让人轻松不少,油画由当地画家以柏柏尔人的生活为创作背景所作,绘画生动活泼富于想象,能让人感受到当地普通人的日常。
除了异域风情,古城的美食也不该错过。在寻找餐馆的路上,我碰到几名来自中国的建筑工人,他们跟随中国企业承包的工程来到这里,刚刚下班出来买东西。我主动上前搭讪“你们好厉害,跑这么远来工作!”“这边有很多中国企业承接的工程,最有名是中国企业参与当地最大的太阳能电站的建设。”我有些吃惊,没想到看似遥远的瓦尔扎扎特距离我们很近很近。
相比古城的奇遇,更让人期待的是两百多公里外的撒哈拉沙漠,作为世界上最大的沙漠,这里也被人们称为是地球上最不适合生物生存的地方之一。不过它对我最大的吸引,不是漫天黄沙的奇幻景色,而是三毛,这个已不被年轻人熟悉的名字。世界各地都曾留下过三毛的足迹,但让我印象最深的是她在撒哈拉的日子,很想知道是怎样的景色让她甘愿停下脚步,将人生最美好的时光留在这里。
我要去的梅尔祖卡,位于摩洛哥东南部,临近阿尔及利亚边境,是一座柏柏尔人居住的撒哈拉村庄,村庄对面便是一望无际的撒哈拉沙漠。
到达梅尔祖卡时已是深夜,大巴车停靠在村口的一个小广场上。村里没有像样的旅馆,多半都是当地人开的民宿。广场的路灯下聚集着几个招揽生意的本地居民,一个黑人小伙主动向我打招呼,和他谈好价钱,我便随他一路向前。走了七八百米,慢慢远离了村庄,路边的灯光逐渐消失,自己正在被黑暗徐徐吞噬,脚下的土路也渐渐变成沙地。黑人小伙身影的轮廓越来越模糊,总是回答我很快就到了。 我本能地不安起来,停下脚步,转身向村庄的方向走去。“太远了,对不起,我不去了!”背后响起黑人小伙的喊叫声,好在他并没有追过来。
重新回到村庄,刚刚聚集在广场上的人群已经散去。正犯愁时,几个少年跑到广场上玩耍,他们把我领到距离广场不远的一户人家,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他叫德姆,是这家民宿的主人。
劳累了一天,本想倒头便睡,不承想,德姆敲门,把我拉到了他的房间。他盘腿坐在当地颇具特色的长椅上,边为我泡茶,边拿出盛满了甜点的盘子让我品尝,并兴致勃勃地用并不流利的英语与我拉起家常,没聊几句,他直奔主题,原来他想让我雇佣他的骆驼。德姆的自来熟,让人有些无法拒绝,我只好答应第二天雇佣他的骆驼,这才放我回去睡觉。


和德姆聊谈完,我没了睡意,干脆走到二楼的露台上,一个人躺在地毯上,看起了满天繁星。大概是周围没有光污染的缘故,这里的星星格外明亮,也超乎想象的多,密密麻麻,不时会有流星划过,三毛应该常常也会看到这样的星空吧。
清晨不到六点,我便被德姆叫醒,骑上他早已准备好的骆驼,在他的带领下,随着骆驼一起一伏走向沙漠腹地。夜晚的沙漠使人感觉恐惧,白天的沙漠则让人感到自身的渺小,人像一粒沙子,随时可能被吹走或淹没。这里不少沙丘都有一两百米高,骆驼上不去,我从驼背上下来,决定自己爬上去。德姆从包里拿出一块蓝色的头巾,帮我围在头上,“上面的风很大,这样可以帮你抵挡住风沙!”没想到他这样贴心,感觉自己也有了几分阿拉伯的劳伦斯的模样。
在鞋里灌满沙子后,终于爬到了沙丘最高处,这里既可以远眺村庄,也可以看到远处整片的沙漠。阳光直射下,沙漠呈现出炫目的红色,让人感觉有些刺眼。三毛曾这样描述过她眼中的撒哈拉:世界上没有第二个撒哈拉了,也只有对爱它的人,它才向你呈现它美丽的温柔,将你的爱情,用它亘古不变的大地和天空,默默地回报着你……
返回的路上当我要把头巾还给德姆时,他摆了摆手,“这条头巾很适合你,你戴上很好看,以后还会用到的!”刚要感谢他的好意,德姆说道,“我俩是兄弟,你只要给50迪拉姆就可以。”果然还是那个德姆,我笑了笑,又欣然接受了。
这个柏柏尔人的村庄实在没有太多的特色,土坯盖成的房子和沙漠的颜色混淆在一起,单调而乏味,只有村边的几棵棕榈树为村庄增添了几分生机。村庄里除了形单影只的电线杆,几乎感受不到一丝现代文明的气息,似乎随时可以穿越回几百年前的时空。当年的三毛与荷西也是生活在这样一个临近沙漠普通而古老的小村镇,在这样一片贫瘠、封闭的土地上,很难想象能困住喜欢到处流浪的三毛。想必是爱情的力量,让她甘心日复一日单调地生活,还要应付着周围并不全都友好的村民,唯一让她期盼的,便是等待每晚荷西收工回来。
傍晚时分,坐在露台上看到一队骆驼驮着新到的游客正向沙漠深处走去,当地人在沙漠里建了不少用帐篷搭成的营地,供游客住宿,昨晚那名黑人小伙大概是想带我去营地吧。太阳开始缓缓落下,远处沙漠的颜色随之变得柔和,这个可以随时把人吞没的沙漠,开始展现出它可爱的一面。我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如果像三毛一样生活在这里一个月、一年甚至几年,会变成什么样。三毛将这片沙漠视为另一个故乡,从来时的向往,到长期生活的彷徨,再到离别时的不舍,似乎只有这片奇幻的沙漠才能降伏她自由奔放的灵魂,也唯有此刻,才能体会到她写《橄榄树》时的心境:不要问我从哪里来,我的故乡在远方,为什么流浪,流浪远方,流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