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O:新型组织
作者: 王仲昀1787年5月,55名制宪会议代表来到当时的美国费城,参与起草美国宪法。这场漫长的会议持续了近4个月,中间经历了一个炎热的夏天,终于在9月中旬结束。这些人当中,包括著名的乔治·华盛顿(George Washington)和詹姆斯·麦迪逊(James Madison)。
时光流转两百余年,当初美国制宪会议制作的500份宪法副本,如今只留下了13份。2021 年 11 月中旬,世界顶级拍卖行苏富比(Sotheby)宣布,将拍卖一份官方初版印刷的美国宪法副本,也是现存唯一一份掌握在私人收藏家手中的副本。
这份副本上一次在市面上流通,还要追溯到 1988 年。当时,一名纽约房地产开发商以 16.5 万美元的价格将其收入囊中。而这一次,苏富比对其估值在 1500 万至 2000 万美元之间。尽管价格不菲,仍有不少人闻风而动。其中,就包括一个叫作“宪法DAO”(Constitution DAO)的互联网团体。
当时有人在社交媒体讨论组建“宪法DAO”,随后更多人加入实践,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募资拍卖获得该副本。没想到只用了6天,宪法DAO众筹超过4500 万美元,事情的发酵远超所有人想象。
DAO 的首要目标是解决问题或创造价值,因此是任务驱动的,利润只是创造价值的副产品。如果这种愿望真的能普遍实现,那么DAO 将成为一种天然向善的良性组织,并助力创造商业垄断更弱化的社会。
最后这个群体还是没能拍下美国宪法副本。因为他们的募捐信息完全公开,相当于“明牌竞拍”,早被其他对手看清了底牌。但他们表示,“我们没有获得宪法副本,但我们已经创造了历史”。更重要的是,“宪法DAO”被美国媒体广泛报道,产生了出圈效应,使得DAO第一次进入大众视野。
DAO是什么?是中文世界里的“小岛”?还是其他什么神秘组织?在2021年11月,元宇宙的概念已经被炒热,而人们不知道的是:听上去神秘而小众的DAO,实则和元宇宙有着重要的联结。
什么是DAO?
首先要明确的一个定义是:我们现在谈论的DAO,不是中文“道”的拼音,而是英文Decentralized Autonomous Organization的缩写,翻译过来就是“去中心化自驱组织”。
这个组织,是由一群具有共同目标或想法的人和实体构成。看到“去中心化”这个标签,也会让人想到Web3.0或者区块链。事实上,确保“去中心化自治”,首先离不开区块链技术。因为DAO的治理规则,通常会被写入区块链的智能合约中,保证提案在满足条件后自动生效。
DAO的内部非常强调分工协作,而Web3.0生态的建设,诸如应用、工具、协议等,都离不开协作,所以DAO具有一些天然的Web3.0属性,其提倡的是共建、共治和共享价值的网络世界。
同时,DAO也是一种实体组织,加上分工协作的设定,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我们现在熟悉的“公司”这一概念。DAO的确可以从公司的层面去理解,二者有很多的相似之处,比如都有组织形态,都为个人提供创造财富的机会,都为社会创造价值。但是,DAO又和公司有一些本质上的区别。
高度概括地说,DAO是一个自驱协作的社区,它有公司的作用,但成员再也不用为无穷无尽的被动任务而发愁。
现在人们常见的公司组织模式,已经存在了几百年,各种问题依旧存在:通常在现代公司治理中,只有少部分人是规则的设计者,而大部分人是执行者,要让所有人都成为参与者来变革公司,这在当前的社会中不太容易实现。
而与公司相比,DAO的出现至少能够在理论上解决公司发展的问题。比如,在DAO内部没有森严的等级制度,决策由社区意见作出,且依赖于自驱劳动而非打工;他们聚在一起,目的可以是多元的,甚至可以是一个公共性、完全与商业无关的目标。
DAO和传统公司的区别还体现在两方面:一方面,在准入壁垒上,相比搞壁垒的公司,人人都可创建并加入一个DAO,但这并不意味着每个DAO都会成功,只有那些每个社区成员十分努力地为社区贡献,和营运得最优秀的DAO才会胜出。这很像市场化的市场经济理想形态,消除垄断和壁垒,有利于DAO之间的充分竞争。
另一方面,DAO的驱动力相比于公司的利润驱动,也有本质上的区别。DAO的首要目标是解决问题或创造价值,因此是任务驱动的,利润只是创造价值的副产品。如果这种愿望真的能普遍实现,那么DAO将成为一种天然向善的良性组织,并助力创造商业垄断更弱化的社会。
上述这些和“公司”的对比,可能还是显得抽象和理论化,那么一些现实中已经存在的DAO实例,可以更好地帮助人们理解DAO本身。
“comupage微信小程序”是一个基于Conflux树图链的专门供DAO实现组织和活动的工具,在这里,如今已经有很多DAO入驻。作为comupage的发起人,社会学学者孙哲向记者展示了一个名为“新华志愿车队徽章”的认证证明。
这个橘色羽毛与墨绿色画框相间,写着“2022战疫英雄”的徽章,不仅是一枚NFT数字徽章,也是一种对于DAO的认证。2022年上海疫情期间,新华路街区由民间发起了一个覆盖整个社区,与防疫保障政策紧密配合的“新华志愿车队”。当时,这个120余人组成的民间车队,在50天时间里守望相助,进行了200多车次志愿出车行动,保障了社区居民们顺利就医。
“车队的参与者希望能够发挥自治作用,自我颁发的徽章证明,不给抗疫中的居委会增加负担。有车队成员提议可以铸造数字徽章,为这个特殊的社群留下一份同样特殊的认证。事实上,自组织颁发的NFT数字徽章更准确与透明,更能凝聚群体认同,数字徽章日后也有更多的衍生可能。”孙哲说道。
如今在comupage上,“新华社区”就是一个较早入驻、体量较大的DAO。在这个大型DAO中,又细分出“《新华录》地方刊物”“新华志愿车队”等不同小型DAO。他们的共性在于:组织和行为完全出于自发,价值的驱动更多元,内部也完全扁平化。另外,已有的数字徽章也被引入这些DAO,诸如上述提到的志愿者车队徽章。在一些初期尝试完成后,现在它已经成为帮助外界理解DAO的生动场景。
更重要的是,哪怕未来因为某种意外,comupage消失了,但这些徽章依然存在。因为它们已经在区块链上,小程序只是存储形式。DAO作为数字主体,能够自我承认和赋权,从而更激发人们的创造力。
为什么会有DAO?
了解完DAO的基本概念,很多人自然会想到另一件事——社区自治。2022年上海疫情期间,社区自治也曾被广泛提及。这并不难理解,和传统公司不同、DAO出于某个目标而组织起来,这些DAO的特质,很难不让人想到疫情封控时期一些不得已而临时组织的社群。
甚至有人会问:这不就是上海人民非常熟悉的“社区团购”?那现实中已经有了这般存在,为什么还要有人想办法用前沿的技术去建构一个又一个DAO?
关于这一点,孙哲向《新民周刊》解释道:“相比于社区团购,DAO能够解决社会声望的问题,而不只有经济问题。社区团长虽然在社区经济中发挥重要作用,但口碑良莠不齐。如果在一个DAO之中,我们可以通过设计一种荣誉系统,有团长做得好,就可以被社区成员授权荣誉徽章。别人下次看到这种徽章,就会立马明白这是一个好团长。这样一个社区真正的贡献者就能够通过徽章被识别与认可,在面对未来的危机时就更有行动力。”
DAO作为Web3.0时代的组织形式,与传统组织形式在组织结构、组织规则、权利归属等方面有较大区别,由此更好地激发组织成员的参与度、积极性,从而解决社区自治和权益分配目前存在的一些问题。“在未来,DAO对推动Web3.0社区项目的建设有重要作用,所以可以将其视作‘元宇宙社区’。”孙哲说道。
2016年,DAO开始生根发芽,彼时以太坊的社区成员沉浸于去中心化的世界不可自拔,并开始不满足于传统中心化组织架构的低下转化率,于是便开启了对于去中心化组织形式的探索,世界上第一个DAO——Creation DAO(The DAO)也由此诞生。
具体来说,DAO的组织规则通过区块链智能合约进行编写,由程序保证执行。同时,规则存储在区块之上,不可轻易篡改。在DAO的建立过程中,同样会产生价值的创造、分配与流通。这些价值能够以数字资产的形式,在DAO内部进行分配,使用户享有DAO的治理权及收益权。这一切都构筑在智能合约上。
区块积木作为Conflux树图区块链上的区块链工具箱,是构建区块链应用的基础设施。使用零代码与开发者灵活部署模式降低搭建区块链应用的门槛,将发行数字资产去中间化,去平台化。也让DAO在国内低成本地实现。comupage就是基于区块积木的智能合约库、其他零代码和低代码组件搭建的微信小程序。
comupage背后的基建工具“区块积木”联合创始人王于阳接受《新民周刊》采访时表示:区块链技术为DAO的可持续性提供了重要基础支撑。在她看来,设想中的元宇宙就应当是充斥着大量协议或合约,比如人们谈过一场恋爱,看过一次美丽绚烂的日落,或是和别人打过一次赌,都可以在元宇宙中被记录在智能合约上,不会出现“说散就散”的状况。“起初那可能只是一个区块链地址,最后也许你自己的社交关系的总和,很大程度上会在DAO中实践。”
虽然竞拍美国宪法副本失败,但“宪法DAO”发起人之一阿德里安·杨(Adrienne Young)就表示:“未来的道路还很漫长,我们作为一个 DAO,未来会有社区共同治理,所以也有可能选择另一条道路,比如去竞拍另一个历史文物或将钱捐给慈善机构。”

DAO之所以会萌发,还在于它作为新兴事物带给人们前所未有的体验。
在接受媒体采访时,“宪法DAO”的发起人就表示,参与这个DAO 的人,将能够参观和查阅这部宪法,知道自己参与了这一历史性的时刻,并对它的发展有发言权。这与在国家档案馆参观文件的经历完全不同。
王于阳称:DAO之所以能存在下去,是它在有些场景的创造力远大于公司。“公司以利润最大化为驱动,而在DAO社区中,智能合约的实现目标非常多元。比如有的NFT艺术项目需要达成一个条件才能解锁转移功能,在这之前整个项目几万个持有人无法进行转移,这几万个人就有机地构成了隐形的社区促成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