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与事
乌南小画家张青韵
王泠一(上海,学者)

4月9日,应邀出席首届乌南幼儿园涂鸦作品展。这个上海市区名园的草地上、展示厅里,甚至教学楼的墙壁和地面,都成了童话般的欢乐海洋。孩子们的一百幅杰作,琳琅满目向参观嘉宾们述说着春天的故事。
孩子们的作品想像力相当丰富,主题内容有中国自行研发的火星探测器,有可爱的《虎头虎脑》、有《扑克牌上的妖怪》,有《刚刚获得丰收的玉米》,还有《会移动的武康大楼》……一切不可能和成人思维中的禁忌,在孩子们的画笔下不复存在。
在自己的作品展板右下角,孩子们做了些简要说明。如武康大楼会唱童谣、小老虎可爱又勇敢是自己的好朋友、玉米会说话告诉你要珍惜粮食,就连小小的萤火虫也会让你猜月亮有多高。孩子们大都喜欢暖色调和万紫千红,如同本帮菜里的浓油赤酱。忽然间,我观摩的脚步停止,仿佛发现了珍宝。
这是一幅清新淡雅、又明显具有金山农民画技法的作品,她的名字叫《美丽的古镇》,作者是大班女孩张青韵。青韵,一个多么赋有诗意的名字!其画如人、颜值甚高,不需要任何粉黛就如荷花般清雅脱俗。她娴熟地把握着线条和留白,那淡淡的色彩又烘托出江南水乡的千年底蕴和小康生活。这个家住徐汇中心城区的六龄童,是怎么成为具有鲜明金山农民画风格的小画家的呢?
小画家的知音、乌南幼儿园龚敏园长,向我娓娓道出了游学的秘密。原来,注重艺术教育的乌南幼儿园,从2004年起就选择秋收的10月,组织喜爱绘画的孩子们去著名的金山枫泾古镇采风。那里,不仅有吴根越角的千年余韵,还有古典浪漫的水乡婚礼,更有集全国各地流派的农民画村。孩子们在寻访中流连忘返!
无论是晴空万里,还是秋雨绵绵,乌南枫泾古镇的绘画采风从未间断,且年年都有满满的获得感。
孩子们的作品自然是源于生活,且了解到了什么是乡村社会和非物质文化遗产。诚如张青韵所言:“枫泾古镇的风景很漂亮。那儿的房子很特别,白白的墙黑色的瓦片,小石桥下的河水在哗啦啦唱歌,我还想再去一次”!
(题图画作者:张青韵)
热脸和冷脸
崔立(上海,公务员)

买一台车。我找了位行业老师帮忙,老师给我安排了家熟悉的4S店,又找了厂家打招呼。老师给了我最低的价位,这个价位,4S店基本没多少可赚。一切操办就绪,我带同事去店里办手续提车,负责接待我的一个年轻销售员,一副冷冰冰的表情。车提出来,路上我问同事,现在做销售的都是这样吗?那还能有生意吗?同事说,问题是,他能赚别人的钱,但赚不到你的钱,你觉得他能好好跟你说吗?同事知道我找老师帮忙的事。还补了一句,你这啊,就叫热脸和冷脸!
周末独自宅家,叫了份外卖。打开一看,我失望了。图片上除了拌面和蔬菜,还有一份牛肉,但里面没有。我打了店家的电话,一个女人说,这份套餐是没有牛肉啊!我耐着性子说,但你们图片上有啊。女人说,是吗?那我们查一下回你。没多久,一个男人回电说,我是刚刚你点餐的店家,不好意思,是我们弄错了。折腾半天,店家不肯送,我决定去店里取,几分钟后到店里。男人面色冷冷的。女人很不情愿地递给我一份小小的牛肉,脸拉得好长。我走出去,又想到了同事那句调侃的话。
上班时,主任打电话来,说是4点半有一个接待,要我安排一下。挂掉电话,我想到了早就约好的和朋友的晚餐。要迟到了。接待的,是一个来我们这参观的外地小单位。单位如果大,主任一定是亲自接待。一直等到5点,人还没到。负责讲解的小姑娘嘴噘得老高,说,怎么还没到!我说,再等等。差不多5点半,两台车,七八个人,打头一个年纪大一些的男人,一脸不好意思说,路上堵,一定耽误你们下班了。我说,没关系的。整个接待半个小时。临离开,我和他们一一握手,送他们上车。男人再次致谢说,影响你们休息了。我微笑说,没有关系。我的脑子里,其实在想那个销售员,还有那个外卖店里的人。我要比他们做得好。
给陈老师扫墓归来
杨娟(江苏苏州,编译人员)

1993年9月12日,父母带着我从南京到常州,去轻工业学校报到。说来惭愧,因为对床铺的安排存在分歧,刚入住宿舍的我与一个同学起了争执——陈老师就在这时出现了。
他给我的最初印象就是温和。他没有明显地偏帮谁,但似乎也没有好办法来解决问题,只是好脾气地劝和双方。在这个书生气的老师面前,我和同学慢慢地偃旗息鼓了。这位温和的陈老师,就是我中专四年的班主任。
陈老师比我们大不了多少,1米78左右,身材高挑匀称,脸庞圆长周正,大眼睛高鼻梁,肤色有点黝黑。后来他还戴上了眼镜,越发有书卷气了。
同学们对陈老师最深的印象,就是他不太标准的普通话。他教《国际商法》的时候,买方、卖方的“买”、“卖”两个字,他发的音听来都一样,所以有时他只得在黑板上写下来,我们才能明白。
陈老师其实是个才子。他当年读的是国内顶级大学的历史专业。作为全职老师的他,并不安于现状,或者说对自己有更高要求,还在利用业余时间自学法律。
帅气又正气的陈老师不乏仰慕者,但他在这方面几乎没什么动静。我们快毕业时,才听说他跟一位在报社工作的女士结婚了。他从恋爱到结婚都很低调,要不是他给同学们发了喜糖,我们还不知道。
我在学校时一直专心于学习,与陈老师的交往不多,只记得1994年底我被开水烫伤,他用班级经费帮我付了医药费,嘱咐我的舍友照顾我。中专最后一年是社会实践,我去了南京的一个进出口公司实习。毕业后我回到南京工作,从此陈老师与中专就在我的生活中淡去了。此后偶尔在与同学的聊天中听到一点学校和老师的近况,比如陈老师考了律师证,在一个律师事务所兼职,他还有了一个女儿……
再次听到陈老师的消息,是在2004年。我的中专室友打来电话说,陈老师不幸去世了。我极度震惊,但因自己当时面临着好多问题,并没有去常州参加老师的追悼会。
时间给了我弥补遗憾的机会。2017年夏,毕业20周年之际,同学们回到了母校。老中专校已搬入新校区,在宽敞明亮的新大楼会议室里,阔别20年的同学重逢了。当年的老师大多还在,只是那个“买、卖”不分的陈老师不会出现了。
第二天,20多个同学包车去溧阳看望陈老师的家人。大伙儿围在他的老父亲身边,不知该说什么。
随后陈老师的弟弟带我们去扫墓。客车开到距他家不远的一个山脚下,我们下车步行,走过一段崎岖的山路,来到一处墓地。陈老师的墓立在山间僻静之处,墓前是一片密密的林子,林外是一湾清澈的河水。山风吹来,树叶发出沙沙的低语。我们轮流在老师墓碑前鞠躬致敬。
在给陈老师扫墓的前后,我听到了关于他去世的详细经过。原来陈老师是在车库里遇到了流窜作案的歹徒,被他们用砖头砸破了头部,终因流血过多而不治。这几个歹徒后来被抓住正法了,可是陈老师也回不来了。
离开溧阳的时候,我禁不住思绪万千。命运的诡谲,谁能够分辨?一个无辜的路人,竟然成为歹徒随机作案的目标,并因此丢了性命。一个才30多岁的有为青年,刚开始大好人生就不得不撒手人寰。
也许,陈老师知道这么多年以后还有早年的学生过来看他,会感到很欣慰;也许,放弃了世间的追逐,他自能得到超脱的乐趣,在这人迹罕至的溧阳山间,听着松涛竹吟、鸟鸣虫啾,得到了彻底的解脱与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