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世代,这样一群人
作者: 陈冰 陈婉姣
Z世代,究竟是怎样一群人?
他们被称为“孤独一代”。
Z世代出生于物质富裕的时代,大多数无需忧虑意识,但他们是第一批独生子女的后代,自己也是独生子女,而且很可能是最后一批独生子女。这种与生俱来的孤独感在互联网的加持下显得愈发强烈。
微信公众号为代表的自媒体兴起,使得信息的交互愈发垂直,各类来自于小众文化的网综流行圈层,逐渐形成并成为当今常态,Z世代可以越来越只关心自己感兴趣的事情,然后生活在一座看起来无比丰富的孤岛上。
他们共同经历了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进程。
2008年举办奥运会、新中国成立60周年、国产航母下水、全球疫情、中国抗疫后的领先复苏、中美对立、中印冲突、新疆棉事件、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Z世代的年轻人对新一代中国人身份的自豪与认同,远超其他世代的人群。自信就是他们最大的基调。
他们见证了互联网、移动互联网的普及,被称为“互联网原住民”。
数字化生存是他们从小就开始并已成为习惯的生存方式。借助移动互联网的高速发展,他们完全活在手机里——起床立刻用,深夜也在用,在微博、微信、优爱腾、抖音、快手和哔哩哔哩的陪伴下成长,聊天时不用问“在吗?”。他们不像前辈们要上线,而是永远地、完全地活在了线上。
Z世代充分感受到了国家经济的高速发展、日益富强,享受到了属于他们的时代红利。同时,他们也处在一个更大变革的酝酿期。这让他们显现出迥异于任何前一世代的思维方式和行为特征,也预示着他们将贡献出显著区别于上一个世代的创造力和消费力。
Z世代的崛起,值得期待!

从X、Y到Z
要认识Z世代,需要先从它前面的X、Y两个世代说起。
社会学家哈布瓦赫认为,每一代人都被其时代的重大历史事件所塑造,而青春时期的集体记忆将影响其个体的生命历程。因此,代际划分作为一种社会学的研究方法,学术界基本通行的原则,是在承认所谓的“代”既是一种生物学事实,同时又是一种社会事实的基础上,以那些足以形成代际区分的重大历史事件作为划分标准。
由是观之,作为一个世界性的重大历史事件,“二战”的结束,改变了全世界许多国家亿万人的精神与命运。“战后”的和平与繁荣,迎来了世界各地特别是欧美生育高峰(“婴儿潮”)的出现,这一代由于生长在迥异于“战时”的社会历史环境中,精神与命运自然不同于以往的代群,因此人们便将1945年至1965年出生的一代人,称为“婴儿潮一代”。
随着西方社会接下来所出现的能源危机、通货膨胀、革命风潮、反战运动、消费社会、“冷战”结束、“911事件”等重大历史事件和社会历史转型,1965年至1979年出生的一代人被称为X世代。它最早由加拿大作家道格拉斯·库普兰德在《X一代:在加速文化中失重的故事》一书中提出。
1980年至1994年出生的一代人则被称为“Y世代”,顺理成章地,在1995年互联网普及后出生的一代人,被命名为“Z世代”。
实际上,一个世代被单独划分,是地域上关联的一群人,在成长中同时经历了一些重大的社会、科技和文化事件,拥有共同的集体记忆,三观趋同,从而具有了一定的共同特征。
学界对于中国Z世代究竟起源于何年,终止于何时有不同的划分,为了行文方便,我们暂时将1995年到2009年出生的这一代人称为Z世代。
2003年,是一个特别的年份。这一年,非典疫情暴发,国民第一次集体居家,加速了互联网渗透,开启了一个信息传播的新时代。这一年,淘宝、支付宝、腾讯网、大众点评网诞生,网络24小时生存不再是一项挑战,而渐渐成为了人们生活的日常。这一年,百度贴吧诞生,“网红”“粉丝文化”的概念首度出现;QQ视频聊天、QQ群、QQ秀、QQ游戏诞生,QQ上线小黄脸,“表情”成为新的“语言”体系;随着“木子美”大尺度网文挑动网民神经,个人博客和论坛爆发……

这一年,首次让全民的日常生活和互联网发生了紧密的关联。最早出生的Z世代已经是具有一定认知水准的小学生了,他们开始关心社会,关注自我成长。这一年,是他们共同记忆的起点。
2008年,年初南方冻灾、5月汶川地震、8月北京奥运等形成一代人集体记忆的大事发生时,Z世代中最大的已经13岁了,正是开始关心社会并能够积极成文表达的年纪。这一年,弹幕播放器出现,对Z世代影响巨大的B站成立,A站从视频转入弹幕网站。这一年,开心网诞生,全民疯狂忙偷菜。全球金融危机爆发,互联网泡沫被一个个击破,移动互联网即将迎来属于自己的黎明——3G标准下,声音和数据可同时传送了。
2009年,移动互联网大幕拉开;一年之后,App如雨后春笋般蓬勃发展,Z世代开始习惯手机上网。2011年,一个手机的杀手级应用——微信出现。此后数年,各类社交App、垂直公号逐渐成熟,图文、音乐、视频、音频内容完成了大爆发时,正是Z世代进入高中,关心异性、好奇社会之时。
2016年,互联网信息获取从搜索转向推荐,电竞走入主流,手机游戏风靡,娱乐内容出现井喷之势。Z世代开始形成连麦、网游、磕CP、刷短视频的习惯。与之相辅相成的,“丧”与“燃”并行不悖地成为Z世代稳定的价值观——一方面强调“躺平”、佛系;另一方面激情爱国,充满文化自信,推崇国潮。Z世代开始陆续进入职业生涯,并将在未来十年成为社会中最重要的中坚力量。
这群12到26岁的年轻人,平均每天会花费6-9个小时,使用社交媒体,包括YouTube、微信、Instagram、Facebook、微博、QQ、抖音等广受欢迎的移动App。
从 X世代到 Y世代,现在已经成为了“后浪”Z世代的天下。根据国家统计局2018年的数据,Z世代约占我国总人口的19%,其中三分之一已经成年。此外,经济发达地区和东北地区的Z世代人口显著少于其他世代,这也就意味着Z世代中的大部分人口集中在下沉市场,并且呈现出向下沉市场更加集中的趋势。而腾讯在2019年发布的数据则显示,Z世代足足贡献了40%的整体消费。可以毫不夸张地说,Z世代将赢得世界。
生活在手机里的一代
手机早已成为每个人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一分子,对Z世代而言更是如此。作为手机使用最娴熟的一代,“网络世代”“数字原住民”,早已成为他们身上的固定“标签”。
这群12到26岁的年轻人,平均每天会花费6-9个小时,使用社交媒体,包括YouTube、微信、Instagram、Facebook、微博、QQ、抖音等广受欢迎的移动App。在他们眼里,物理世界和数字世界并不是两个独立的实体,而是一个紧密融合的多维度空间。在这个空间中,数字世界发生的事情,和眼前的事情一样重要,甚至更加重要。智能手机不再只是一个工具,而是自我的某种数字延展,生活中的诸多重要时刻,都发生在口袋大小的设备和社交平台上。
Z世代将社交媒体视为生命意义的重要部分。“如果不发社交媒体,我干这事儿有啥意思?”这是来自Z世代的灵魂拷问。
之前深圳一位15岁初中女生张宇宣花半小时写了一首原创英文歌曲《SHE》(女孩),并将创作过程制作成短视频上传到B站。凭借“开口脆”的嗓音、优美的词曲、场景简单却略带高级感视频画面,张宇宣收获一众粉丝的追捧。短短几天时间,视频点击量就超过了800万次,迅速火出了圈。
人们这才发现这位宝藏女孩从2019年开始,已经在多个主流音乐网站、社交网站发布了20多首中英文原创歌曲,类型包括流行音乐、民谣、说唱等。从词曲创作、剪辑、编曲、混音到MV视频拍摄,所有的作品都是她独自完成,创作工具则是用她的一台电脑、一部手机、一个麦克风和一副耳机。
除了发布个人原创音乐作品外,她还与许多音乐博主合作。其中就有与她同岁、拥有400万粉丝的爱尔兰女孩艾莉·夏洛克和来自以色列的一对“音乐夫妇”等。因为惊叹于粉丝给自己写的评论实在是过于精彩,趁着15岁生日的时候,她索性把32位粉丝的评论串成了一首民谣歌曲《三十二段留言》。这个作品播放量也超过185万次。
在张宇宣的作品中,家里随手可以拿起的保温杯、笔袋、脸盆、矿泉水瓶等,都是她音乐创作的道具。此外,她不但会创作原创歌曲,录制创意视频,还会尝试编曲翻唱自己喜欢的歌曲,显露出独特音乐天赋和品味。她说自己写歌的初衷就是记录生活。
张宇宣的经历非常具有代表性。从自我兴趣出发,逐渐成为某个领域的KOL(意见领袖),将新媒体的创意产业视为未来的职业方向,不少人希望将Vlogger(视频博主)作为终身职业。无疑,社交媒体的充分渗透和推荐算法的彻底普及,让个体的每次表达都总是会有人赞同,反过来又进一步刺激个体,更敢于表达和自信。
当互联网的作用日益从获取信息转向分享信息,“人设”被Z世代广泛接受,在不同的平台上展示不同侧面的自我。每个社交平台针对不同的目的,一个平台还有多个马甲。
朋友圈是给长辈和同事看的,抖音展示的是精修过的自己,Soul上则放得最真实的灵魂。而色彩丰富、功能繁多的QQ才是最常用的社交软件——等级、空间装扮、游戏排名都是日常讨论的话题。Z世代将每天大部分的时光都留给了不同尺寸的屏幕,从智能手机、笔记本电脑、台式机到平板电脑……
根据QuestMobile发布的《2020年Z世代洞察报告》来看,Z世代的触媒方式有视频、手游、在线音乐、手机漫画这四种类型。由此可见,Z世代更注重感官刺激的形式。
从消耗时长来看,视频方式是Z世代最喜爱的触媒方式,每日人均在视频娱乐上花费接近两小时,他们观看视频时长超出全网用户20%,主要在爱奇艺、抖音、腾讯视频、快手、B站这几个主流平台上。
将内容素材、背景资料等进行高度浓缩化的总结和归纳形成的“胶囊化”长视频成为重要的学习手段,让Z世代快速获取信息。最典型的Z时代聚集地,哔哩哔哩称自己为“学习平台”,以丰富多圈层的内容加上弹幕的互动体验,成为了年轻人流量的暴风眼。
丧、佛、宅的背面
Z世代出生于物质富裕的时代,大多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作为“独二代”的他们,出身环境相对优越,家庭倾注全部资源培养一个子女,但在经济增速放缓,社会阶层固化以及房价高企的宏观背景下,Z世代背负了较高的成功压力,时常感到疲惫和无力,加上社交媒体的聚光灯效果,优秀的同龄人带来的压力更加明显。
上海市委党校孙悦凡博士在接受《新民周刊》专访时指出,虽然Z世代整体上受过更高的教育,拥有比往代人更多的机会,更开阔的眼界,但也面临着激烈的竞争,“内卷”的压力,以及自我实现的愿望。从现实来看,他们要想在社会立足,做出成就必然需要足够努力。“躺平”更像是Z世代的一种需求和向往,但不代表他们不愿努力或者堕落。
上海市委党校王婷博士则进一步表示,从精神面貌上讲,现代人普遍存在心理年龄幼态化的问题,即心理年龄没有达到与相应年龄相对的成熟度,“体现在Z世代身上,就是丧文化大规模流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