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十妄九

7月看了奈飞版的《雷普利》，骗子蜕变成连环杀手，邪恶在阴郁潮湿中缓慢生长；7月读了五本霍洛维茨的小说，《喜鹊谋杀案》的作者，故事亦真亦假，是氛围营造的一把好手。7月写了两个骗子，小骗子是《一个全勤上班的中年公务员在周末招摇撞骗》），大骗子是《伪造身份成为菲律宾市长的华人女生，和她的黑产帝国兴亡史》。

小骗子的线索很多，我们打了几个电话，不免惊扰了一些相关单位。一家相关单位虽未能提供帮助，但他们很激动，一行四人驱车五小时来上海找我喝茶。茶室的消费似乎不便宜，我却只喝到了两口，因为我们实在没什么可聊的，草草收场。我说你们在这个故事里微不足道，我们也就是广泛撒网，问问谁对主角有印象，和你们关系不大。

这家单位说你们能不能别写这个稿子了，万一网友当起了侦探，万一注意到我们，万一我们被上级部门责问了……我问这事儿是在内部传开了么，他们说没，就是自查自纠，规避风险。我说那您多虑了，何况稿子写不写我说了不算，我上面还有编辑呢。

末了，来者要送我回家，一定要送到家门口。下车后，又要送我当地特产。我们在防盗门前来回拉扯，我说不行这是对我职业生涯的伤害。对方不听，撂下东西直接走。我快急哭了，我说你们要放在这里我就立刻交给我们集团纪委。这句话颇有震慑力，对方愣住，然后把东西都带走了。

吊诡的是，我今年遇到要送礼的有关部门、有关单位，比我工作五年遇到的都多。5月在某地采访，某个相关部门来酒店找我，上来就要给我退房，说安排了度假山庄，配个司机，吃喝玩乐一条龙。我又急起来，跟酒店前台说，我是你们尊贵的铂金用户，你要擅自给我退房我一定去总部投诉。

相关部门作罢，又邀我赴宴。我与编辑商量，吃饭行，套套话，保不齐还能扭转局面。谁料，进包间，一能说会道的帅哥就支开他人，拉开我的包，直接往里面塞卡。又是一番拉扯，我说再这样我要大喊了。

好在帅哥选择收手。饭局倒也只是一场普通的宴请，算不得奢华，我感到高兴，说明当地没把我当回事。但有关部门的一把手要来作陪。一把手毕竟是一把手。就算看似絮絮叨叨，但一到我提问，哪怕是一句“最近挺忙的吧”，对方都跟被泼了凉水一样，停顿数秒，然后答道：“应该说这三年都很忙，最近也没什么特别的。”

饭局控制在约定时间内结束，我几乎一无所获，一位小妹妹送我回酒店。上车前，帅哥跟我深情握手，手心里又是卡，我赶紧甩手关车门。下车，小妹妹从车厢后拖出六盒新鲜水果，我已经推脱得累了，但小妹妹仿佛要哭了，说送不出去她要被骂。我说那你吃四盒，我拿两盒。

我把这两盒水果送给了酒店前台，感谢他们没给我退房。